第34章 问计那五爷
干这行就是如此。
嘴巴上的纲口练得再好,那没什么大用,毕竟这是是个手艺活儿,还是老话儿,人叫人千声不语,货叫人点首自来,尤其是面人儿这行,入行门槛低,只要买得起二斤面粉就能干。
真要能说会道的,干嘛还废心思学艺?去天桥卖大力丸,切糕搓的,绝对吃不死人,从摆摊开始粘园子到亮托到迷魂掌最后托杵门子要钱,乃至于前棚卖完,卖后棚,弄好了,每天也能赚一二十元,比衙门里的科长都舒服。
这种看似轻松的活计,金溥佑不是没考虑过,毕竟赚钱不寒颤。
大杂院里就有一位,他当时跟着悄悄去看过看过一回,然后立马绝了心思,那位也摆摊大套的捋起粘啃条子,就得背得比说相声的贯口都顺溜,可却不能一味卖弄,说得时候得讲究声情并茂,毕竟相声贯口是用来显摆口条本事的,挑将汉粘啃条子可是得把自己当做大夫用来吓唬病人,比如他说起腰痛:“大力丸能治腰疼。可是腰疼不一样,有受了寒的腰疼,有血脉不周流的腰疼,有闪腰岔气的腰疼,有房事过度,肾虚的腰疼。哪位说什么叫受了寒的腰疼?告诉你,着了凉就重,出点汗就轻,那是受了寒的腰疼。什么叫血脉不周流的腰疼?告诉你,坐着疼,躺着疼,起来活动活动就不疼了,那就是血脉不周流的腰疼。不使劲不疼,一用力就疼,那就是闪腰岔气的腰疼。如若咳嗽不敢使劲,眼前净冒金星,酸疼酸疼,那是卖煎饼的说睡语“贪”(与“摊”同义)多了,往前使劲大发了。我这里不治”。像这样说,就算是腰疼的粘条子啃。其余的头疼、腿疼、膀了疼等症,都有粘啃条子。
接着还得往下“催啃”(只能卖货),还得有好夯头(嗓音好),“碟子正”(即是口音清楚),这样的人能“响万”
可见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大力丸也不好买,刚才这还是文的,真摆摊子时还得有武的招揽客人,好点的耍个单刀,练个九节鞭流星锤,不但要让空子们叫好,挂子行的见了,也得夸句“不腥”那才算完,还有那恶练的,油锤灌顶吞宝剑那就和上刑没两样了。
所以比比看,还是捏面人儿来得顺当,至少不用胸口碎大石。
当然和大部分手艺行当一样,真要活儿做好了也不容易,就拿北京城来说,捏面人儿的总得有好几十个,虽然不像是唱京剧的有个精忠庙似的行会,但彼此间私下也会碰碰头,这是前清时候传下来的规矩,门外人听起来觉得这行的人都挺仁义,做人讲究体面,若是被新进的政客官僚知道了,少不得夸上一句“煌煌然有民主自由之风,以行业自治行共和之实……”
可实际上呢,不就是为了从城外劫道的手里买贼赃虫蜡么。
接连两次同业聚会,其实也就是大家抽空去茶馆碰个头,有的没的说几句,其实还是为了虫蜡。
大清国完蛋都已经快十年了,大伙儿手上那点存货都见了底。
民国刚成立时候,虽然废了四川的供奉,但那时节,紫禁城里可不太平,大小太监就没有不偷着往外卖东西的,宫廷内库堆着的虫蜡,自然也无法幸免,而且这玩意卖了也就卖了,没人查账,因为都用上煤油灯洋蜡烛了,后来还普及了电灯,虫蜡这劳什子自然也就没人关心。
于是乎,大伙才又支撑了几年,现在宫里的虫蜡也见底了。
这就让同行们觉得难办起来。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去四川采购,可路途遥远不说,川人当年为了保路运动可是连端方都被杀了,这地方谁敢去?当然为了这么点材料跑一趟四川,路费估计比料钱都贵,大伙儿都觉得不值得。
于是便都琢磨能不能研究个新的配方来,用别的东西代替虫蜡。
只可惜研究来研究去,都没啥进展,金溥佑当然也参加了,他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
他手上的虫蜡是面人林给的,当初师傅回天津卫时,将存货二一添作五,爷儿俩一人一半,说好了,到时候两人都琢磨新配方,有了成果后一定要通知对方,反正有铁路,一日内可轻松来回京津之间。
面人林对徒弟真是没得说,当时指了方向-没准可以用洋蜡替代。
但看看京城的各位同行,一说到新配方,个个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都说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材料代替,都指望着别人把自己的配方说出来。
这点心思实在是小得可以。
金溥佑肚子里冷笑,脸上还是恭恭谨谨。
新配方商讨无果后,大家又开始念叨第二个问题,这个倒是让他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题材!
面人三大题材套路:戏文、神像、街边。
第三样算是比较新的,但卖得并不好,主要还是前两样。
现在不少顾客都说,是不是能换点新玩意,毕竟大清国都没了,皇上也退位了,民国建立一切改良,捏面人儿的也得改良。
可怎么改?
京剧、梆子的捏多了。
最近京城倒是出了不少文明戏,男的穿西服,女着旗袍,在台上拿腔捏调演。
真有脑子活的同行去捏这个了。
可文明戏也有问题,服装就那么些,尤其是男角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