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
鲁莽,殷素问眨去睫上的泪花,他渐渐也从中得了些趣味,可体力显然不足以支撑着继续,他的胳膊从对方肩上滑落,反过来用手去推时就被再次握住,十指交叉地按进了枕头。
雪白的枕面上,一截系在他手腕上的金线分外显眼。
他还搁置在厉鬼颈后的右手攥着金线的另一端,“障眼法”的小把戏起了效,成功达成己方的这边后,殷素问迅速松开那只手,绕回胸前,接住半空中飘落的丝线,飞快地在对方摁住自己的手腕上缠了两圈。
太玄落景,七神冲庭。
他在心里默念道。
紫文玉字,四景开明。吾佩真符,役使邪灵。
古墓恶庙,血食之灵。准汝所求,践我之行。生者同衾,死者共陵。如有违背,报应分明。急急如律令。
他爷爷行事低调,又有意遮其锋芒,仅仅是关系近的交好者偶有耳闻,殷家这一代世孙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只会照本宣科的中庸之道不可能得到玄真道长的夸赞,天资的体现也不会仅仅靠一块骨头。老爷子第一次真正属意要将他当作继承人培养,是在三岁那年,他依葫芦画瓢地学舌念咒,自己跑去后院给花花草草赐福,转头被帮香客驱完邪的爷爷瞧见,这才引出了这点心思。
画符在意不在形,咒语经文却有额外的考究。心不诚而念不准者为下,意志坚定的循规蹈矩者为合格,再往上就是各花入各眼的不同说头。殷素问所做无他,只是依着自己的心意将原有的符咒改动,试图达到他想要的约定。
拴在他腕上的丝线乍现出一点光亮,恰如明灭交错的火星。那金红火色径直向上烧去,像是为这金线镀了一层薄薄的浅光。
它在尽头消弭无形,连带着整条细线都悄然崩解,分明不曾有火焰实实在在地烧过,手腕与之接触的一圈皮肤却真切地有了烧灼般的疼痛。殷素问清楚地感觉到压在上头的身躯有一瞬间的绷紧,他原本不想选这条路,因而干脆当成了最后的底牌,但既然别的路走不通,那何不想办法让对方为他所用?
阴婚归阴婚,契约是契约,他承诺满足对方的渴望,那对方就必须听从于他,护他周全。
厉鬼似乎对这样的结契方式并无反感,只是碍于它带来的短暂束缚而有些焦躁,好在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他如愿贴近那散发着鲜活气息的入星骨。
殷素问被那发顶惹得发痒,颈前冰凉的濡湿感在他脑海中构筑出一道道印象深刻的痕迹。薄薄一层皮肉非但无法阻隔它的侵袭,反倒放大了一丝一毫的感触,逼出了他的几声呜咽。
这次是他反过来去抓对方的手腕,不断阻止它往下的意图。这样的拉锯战坚持不了多久,这样的局面也不可能轻易了结,除非他真的以身饲鬼。
他甚至已经感觉得到抵住自己的……殷素问心里实在没底,可他知道要想避免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的最后一步,那就得将主动权拿回自己手里——至少也得有一部分主动权。
挂在发丝上的水珠洇在被面上,他拨开蹭得半干的几缕碎发,趁机钻出对方手臂的压制,半推半催地示意这家伙换个位置。
厉鬼得了甜头,但还没有就此餍足。那双眼眸依旧暗沉沉的,殷素问在这样的注视下越发感觉自己像是在虚张声势,不过,事已至此,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他深呼吸几次,然后跨坐了上去,扯开领口。
“你不就是想要我吗?”
殷素问挑衅地笑了一下。
“可以,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