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
声清脆的敲击忽然传入耳中。
——来了。
他和余姚二人对视一眼,都听到了突如其来的叩击声。
来者也不用安在防盗门上的门铃,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执着地敲着。这声音沉闷,又透着诡异的协奏感,像是同时用并在一起的指节不知疲倦地去砸去凿那块厚重的门板。
兴许是发现这招和前一夜一样不奏效,敲门声突兀地停了下来。
“咚。”
取而代之的是更闷重也更模糊的声音。
“咚、咚、咚。”
它的节奏比刚才慢一些,两个人都不说话,楼梯间内的灯光便不知何时熄灭了。感应灯似乎无法识别那响动,纵容那砸门声蔓延的只有黑暗,它一直响着,一直响着,并且重新急促了不少,制造出声音的家伙似乎变得很暴躁了,以至于站在不远处都有种脚下的地面在颤动的错觉。
“你在后头待着。”殷素问小声说。
余姚点了下头。
殷素问已经起身靠在楼道口的墙边,他不太舒服地望向眼前的一片暗色,在踏出去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脚步。
刚才还毫无反应的吸顶灯管几乎在鞋底踏上地面的同时亮起,午夜时分的昏黄灯光照亮楼道,声音登时消失了,但殷素问直直地注视着它原先传来的方向,看到了投在门前地垫上的一片阴影。
那是一双湿漉漉的防水胶靴。
瞧上去有些老旧了,靴口的边沿开着几道裂痕。它像是已经在水里浸泡了很久,鞋面上都挂着纠缠不清的水草。
靴子离门很近,底下就是余姚家新换的地垫,水渍慢慢从缝隙间渗出来,浸满了整块垫子,又让旁边的瓷砖地面都染上了发暗的水色。
看着那像是要贴上门板的距离,殷素问意识到了一件事。
它在用自己的脑袋,朝着那扇防盗门一下接一下地撞。
仅仅一次眨眼的功夫,他看到靴子倏地调转了方向。
与方才完全相反——鞋尖朝外,鞋跟朝里,不偏不倚地直对着他,突然飞快挪动了起来。
它迈的步子很快,在瓷砖上留下了接连不断的湿渍,倏忽间就要冲到他的面前,殷素问一凛,画好的符纸已夹在指间,只待那一刻的出手时机。
等等——
哪里不对劲。
错愕的一瞬间,他感受着这股飞一样的小旋风从身边刮了过去,那双防水靴在途经楼梯间时猛地一转弯拐进去。站在殷素问侧后方的余姚还没“诶——”出来,像是踩到什么湿滑东西的“呲溜”声就尖锐地划破了空气。
有重物在翻滚、跌落,那撞击的声音刚一落下,他俩就听见一声哀转久绝又余音绕梁的:
“啊!!!”
殷素问:“……”
余姚:“……”
啊???
殷素问原地沉默片刻,在余姚欲言又止的眼神中,无语地指指楼梯,“下去看看。”
眼下这惨叫应该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全楼上下的邻居连反应也没有。余姚在微信上安抚了一下父母,连忙收起手机跟上去,那套着靴子的家伙滚得还挺远,他们下了整整一层楼,才在台阶的尽头看见了一双歪斜着的黑色胶靴。
只是那靴口不再是空荡荡的了,大概是因为吃痛,闹怪的鬼魂现了形。他正躺在地上捂着腰“哎哟哎哟”地叫唤,外表完全符合一个水鬼在人们心里该有的特征——肿胀而漂着绿色的皮肤,爆出血丝的外凸眼珠,以及和靴子上一样的、挂住头发的水草。
怎么说呢……
说来有些不礼貌,但实在很像发面馒头。
再像发面馒头,对于余姚这样头回见鬼的普通人还是有点超出接受能力了,他边捂着嘴边用楼梯扶手撑着发软的双腿。殷素问发现自己的心理素质可能是磨炼出来了,不至于笑场,不过确实没多大波动。
“你跑什么?”他忍不住问出了此刻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我能不跑吗——”水鬼在嚎叫的间隙抽空回答,“你——缠着你的那个——”
“……”殷素问明白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了,立马打断道,“窦春华?”
水鬼一顿,也不嚎了,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既然对方能够沟通,也不用急着出手了。
“你是淹死的?”他问。
水鬼梗着脖子拎起头顶的水草,“不然这能是我自己挂上去的?”
“这个不重要,我是他家请来的。”殷素问说,“你的死因跟他们无关吧,跑到这儿来闹腾什么?”
窦春华盯着他和站在后方的余姚一眼,挪开目光,望向了远方。
“你们不懂。”他忧伤道。
殷素问:“?”
有话就赶紧说。
似乎也看出他眼神中的意思,水鬼慢吞吞开了口。
“淹死后的第一天,我对自己说,‘谁能把我的尸体捞上来,我就报答他,让他继承我买的所有彩票’。”
发面馒头叹了口气,“可是,一天过去了,没有人捞我。”
殷素问:“……你放弃得太快了吧?”
“第二天开始的时候,我想,谁能把我的魂儿捞上来,我一定报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