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今天晚上乔夏是戴着耳机，听着悠扬舒缓的轻音乐睡觉的。

略微沉闷的心情在音乐的帮助下缓和了好多，她慢慢入眠，却还是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都已经过了好多好多年，记忆不算清晰，只剩下很多模糊破碎的画面。

若是真算起来，七岁是她人生的分界线。

七岁之前，乔夏有一个和睦的家庭。爸爸乔百川开了一个小工厂，妈妈赵如眉是镇上远近闻名的大美人，长得很有些像早些年，在香港那边红极一时的玉女掌门人梁岚岚。

不说是大富大贵，但也可以说是生活安逸。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班上所有的女同学都羡慕乔夏，总有好多好看的裙子，洋娃娃，小书包里面的零食是带着英文字母，是她们见都没见过的。

可是等到七岁，乔夏读二年级的时候，经常可以看见家门口站着好多陌生，手臂上纹着纹身的叔叔，家里的大电视，冰箱，空调一样一样地消失不见。

那一年，乔夏听得最多的词就是“倒闭”。

再也没有好吃的零食，好看的新裙子了，一家三口从大房子搬到破旧的小平房里。乔夏觉得这其实也没什么的，只要爸爸妈妈在身边就好了。

可是后来，赵如眉离开了家，去大城市里面打工。她只有初中学历，却凭借过人的姿色应聘上了五星级酒店的服务生，后来当上了领班。

赵如眉每个月寄钱回来，家里窘迫的经济状况改善了一些，可乔夏并不开心，因为妈妈已经从每个月回一次家变成了一年都不回来。

放学后，她和好朋友媛媛跳橡皮筋，跳到一半，媛媛的妈妈过来强行把她带走。

乔夏蹲下来，把系在小树苗上的皮筋收起来，夕阳把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耳边传来她们还没有走远的谈话声——

“都说了不要和她玩，媛媛你怎么不听妈妈的话啊！”

“妈妈是你说要我和成绩好的同学玩啊！夏夏成绩好，长得又好看，我喜欢和她玩。”

“她啊，长得和她那个狐狸精的妈一样，说不定哪天就爬到男人的床上了。”

“妈妈，狐狸精是什么东西啊？”

“狐狸精不是个好东西，不要脸，骚浪贱，专门爱找有钱有老婆的男人。下次再让我看见媛媛你跟她一起玩，我就要打你手心了！”

……

熹微的晨光从窗帘透进来。

不到六点钟，乔夏就醒了，却不太想起来。昨晚睡得不太好，头有些晕，她重新闭上眼，准备再睡一个回笼觉。

然而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睡着。

又过了两个小时，乔夏肚子饿得难受，只能从床上爬起来，用热水泡了杯麦片，再找出一袋面包，撕了两片，就当早餐了。

寝室里只有她和赵敏敏两个，蒋恬和陈悦出去约会去了。

乔夏动作轻轻地拿出一本专四试卷，边啃面包边做，也许是情绪不佳，做一道错一道，连“主谓一致”这种低级的错误都犯了。

试卷上很多红笔修改的痕迹，她看得有点烦躁，不想继续写了，于是干脆抽出一张草稿纸重拾旧业，写很长时间没写的小黄文好了。

写这些的时候，她精神集中，也就不会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十一点半钟，赵敏敏伸了个懒腰，悠哉又惬意地拿出手机，打开外卖界面，上下翻着浏览。

“夏夏！”她一把掀开床帘，探头问，“我中午吃黄焖鸡米饭，你要和我一起点吗？这家店今天做活动，满四十就送奶茶耶！”

“不用啦，我马上就去食堂吃的。”乔夏说完，把刚完的一篇随意地塞到一本书里，在桌上找到手机，钥匙和饭卡三样东西就出门了。

外面春光明媚，嫩柳抽芽，和煦带着暖意的春风轻拂在脸上，她心里那些不开心的小情绪好像也被吹走了大半。

星期六没有课，宿去食堂吃饭的同学不多，不像平常那么拥挤吵闹。

人群中，乔夏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顾延川。对方抬眸，视线正好撞上，他勾唇，对她笑了一下。

他面容清冷，气质也是偏冷漠的那一款，仿佛世间万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有一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

但是一笑起来，他的眉眼间就多了几分温柔，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乔夏看了，只觉得洒在身上的阳光更加温暖，心里头仅剩下的那一丢丢不开心的情绪也没有了。

原来长得帅的男生笑起来还有治愈的功能呀。

她朝他走过去，黑亮的眼睛眨了眨，真诚地说，“我觉得……你笑起来更加好看了，你以后可以多笑笑的。”

“好。”顾延川听话地答应她。

停了半秒，他眉峰挑起，又露出一个刚才那样温柔的笑，嗓音低沉撩人，“我以后，会对你多笑。”

乔夏心跳漏了一拍，不知是不是听错了，总觉得他那个“你”字说得有点重，好像在刻意强调一般。

镇定下来，她认为自己很大概率……就是听错了吧。

他们认识不过才几天呢，她不能太自作多情了啊。

乔夏垂下眼，不好意思地小声道：“那……我们快去买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