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
我这头整天疼,滋滋的,就和被马蹄子刨似的!”
这话说了好些年。
只要她生气或者头疼脑热,都要拿出来说一遍,反正她头疼也好脚疼也罢甚至拉不出屎来,都可以来赖到老三媳妇儿没大利月出嫁这事儿上。
大家已经充耳不闻。
只是她不动筷子,别人也不敢先吃。
老韩头饿了,“吃饭。”
老太太这才长长地喘了口气,“老三啊——”
韩青松应了一声,“娘,什么事儿?”
“你是真的要转业啊。”
“差不多,看部队安排。”
“老三啊,你是不是对娘有怨……”
“快吃饭。”老韩头看老婆子当着一家子老小的面在这里唠叨,实在是丢人,打断她。
韩老太太突然就炸了,“咋啦,咋啦,还不让我说话了?多少年就这样,那时候伺候老婆婆老公公,哪天我不是小心小意的?刚嫁过来,家里穷的叮当响,吃不起穿不暖的,老婆婆就扔给我个破袄让我缝,那破袄碎得面子里子都烂了,棉花都是滚包的,能缝吗?能缝吗?”
“你、你扯烂谷子陈芝麻做什么?”老韩头也没面子。
婆媳都是一笔糊涂账,谁家都别笑话谁家。
“怎么我做媳妇儿的时候就得小心伺候,这会儿我好不容易熬成婆婆了,媳妇儿就骑我头上拉屎?我还有错了?我现在当婆婆还不能舒展舒展,还得夹着尾巴呢?”
大家也都知道老太太是借题发挥呢,这些话儿在他们小时候也没少听,耳朵都起茧子了。
“娘,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开会,成不?”韩大哥负责打圆场。
老太太开始抹泪,“怎么你们闹起来就不管不顾,也不怕孩子笑话,轮到我了就怕三怕四的?”
韩青松道:“娘,我不是故意转业,都是部队安排。你也知道,咱们庄户人家没有路子,到我这个岁数,已经额外多拿好几年的钱。”
这说的也没差,和他一起当兵的,多少万人呢,绝大部分都复原,起码本县的农家小子,他混的算最出息的。
但也止步如此,这是现实,不得不承认。
这些韩大哥、韩二哥他们都打探过,觉得老三没说谎。
当然韩青松也没把事情说全面。
韩老太太瞪着眼睛看着他,“是部队安排你转业,不是你故意的?”
不是被媳妇儿拿捏住了,或者被媳妇儿迷惑?
韩青松笑了笑,“娘,你想什么呢。”
韩老太太嘀咕一声,拿起筷子在桌上一点,端起粥碗来,“吃饭。”
说着唏哩呼噜地吃起来,之前闹腾的好像不是她一样。
林岚想,这家子估计在公社都算能闹腾的,肯定为其他社员家增添不少笑料。
吃过饭以后,韩老太太没事儿人一样,又找韩青松去问问,“转业应该有工作安排,有没有一笔转业金给?”
那些复员的都有一笔钱呢,虽然不多,可儿子是连长,应该多点,估摸着得有几百块。
如果有工资的工作,那也得说好以后工资给自己拿着。
韩青松倒是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听组织安排,毕竟他自己不能决定这一切,怎么安排他也不知道呢。
韩老太太突然发现当年的傻小子他变了!
面对这样的儿子她很无力。
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儿子好像有点不一样,若是从前,自己说什么是什么。
因为自小她就不咋喜欢三儿子,所以他为了讨自己喜欢就格外孝顺。
当兵以后,他几乎一分钱不留的全寄给自己。
自己问什么,他也是说什么。
可这一次,她有一种自己问什么,他都躲着的感觉,就是不把话说透。
要说故意的,她自信三儿子没这个心眼,可要不是故意的,那为什么自己有一种拿捏不住的感觉?
这感觉糟透了!
就跟她第一次知道婚后拿捏不住老头子一样!
要不是老婆婆死了,她现在还受不尽的气呢。
越想越来气,她又把筷子一摔,惊得众人忙问怎么啦。
她死样活气的,“哎呀,不舒服,胸口闷,喘不上气。”
要是搁以前,老三立刻就得说“娘我去给你请大夫”“娘你是不是想吃罐头,我去给你买”“娘……”
老太太等着韩青松起身扶她进屋,等着他说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拿眼使劲地瞪着韩青松,结果韩青松竟然没事儿一样在吃饭。
韩老太太这个气啊。
韩青松放下筷子跟林岚说话,“吃完饭去那边收拾一下,墙面和屋笆还得拾掇。”
林岚嗯了一声,让孩子们也快点吃,“二旺,明天跟着你大哥去割点荆条回来,咱们绑个虚棚。”
虚棚、承尘、天花板的,反正就那么个东西,没那东西它容易落灰迷眼。
二旺痛快应了,麦穗说也要去,大房二房几个孩子也有说要去的。
吃了三达达的糖,自然要帮忙的。
大旺没听见似的顾自吃饭。
韩青松:“大旺?”
大旺爱答不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