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风流才子㈧
听到乔安念的那几句诗, 华湘真人一下子就从之前那种迷蒙虚幻的情/欲中脱离了出来。
原诗本是在批判当时盛行的察举制, 讽刺当时察举上来的秀才居然连字都不识,所谓的孝廉连父母都不赡养,清贫廉洁之士肮脏如泥,高门良将胆小如鸡。
她不曾听过这首《桓灵时童谣》,但是这首东汉末年的民谣, 能历经二千年风雨变迁完好无损的传承下来, 归根到底不在于它的文学性, 而在于它的批判性。这首童谣句意浅显易懂, 她如何听不明白,而那入木三分的批判之意,更是句句似针扎。
在听到“寒素清白浊如泥”这一句时,她只当对方说的是自己,刹那间,有如置身冰窟。
即使她离开了花园回到室内,这种浑身冰寒的感觉也未能完全散去。
小道童见她的脸色白得骇人,连忙问道:“真人, 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华湘真人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样, 小道童又问了一次, 华湘真人才嗓音干涩无比的说了一句,说:“无事,大概是被风吹得狠了。”
小道童懊恼地说道:“都怪我换衣服的动作太慢了,要是早点给真人拿去披风就不至于让真人被风吹着了。”
他给真人倒了一杯热茶,说:“真人喝点茶热热身子吧”。
华湘真人去拿茶杯的时候, 差点碰倒杯子,热水洒出了些浇在她手背上,她却像是不知道疼一样,双手捧住杯子再也不动。
而那一边,张道清根本没有理会硬推开自己狼狈离开的华湘真人,他青白着一张脸留在原地,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攥成拳。
他在周围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刚才是谁念的那首诗,乔安可不傻,怎么会愣呆呆的留在原地任他抓到自己,她对卫府可比张道清熟悉多了。
若不是方才华湘真人也是一副听到了这首诗的样子,他几乎都要以为之前他所听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然而那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他的臆想!
从未有哪一刻,能比他这个时候脑海里的思绪更加纷乱,哪怕是他刚刚穿越到此世时,他心中也是震惊、不敢置信居多。
此时此刻,原本还笼罩在他心间的对于华湘真人的那点旖旎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甚至以一种怀疑的情绪,审视了一遍华湘真人能否从这首诗里听出什么不对劲的事情来,要是她因为那句“举秀才,不知书”联想到自己该怎么办。
他沉着一张脸,整了下衣领,又拂了一拂衣袖,满怀心事地往回走。
然而他心里所想的事情太过杂乱,以至于当他回到自己房内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更记不起自己一路上到底想了些什么,更不清楚这一路回来有没有碰上熟人,要是别人看出自己状态不佳该怎么办。
刚才在花园里发生的一幕幕仿佛倒映一般在他脑海中闪过,念诗的那人应该是男性,年龄不好确定,但声音并无年迈者的浑厚低沉,应该不会超过四十岁,但是这个范围太大了,根本无法确定人选。
至于那人口中念诵的内容则是《桓灵时童谣》,他对这一点非常确定。
在前世时,他别无爱好,唯爱诗词。
他的亲朋好友曾对他说,要是他把用在背诵诗词上的功夫放在别的事情上,也许他早就能干出一番事业了。
但是他始终坚信,他的付出会得到回报的,这一点坚信在他穿越到这个世界时,发现这个世界在诗词上的“文化沙漠”后达到了顶峰。
然而这一首《桓灵时童谣》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猛地走向书架,把书架上有关诗词的所有书籍都拿了下来,也许这首民谣同样存在于这一世。
他不敢想象是否有人与自己来自同一方世界。因为这意味着,将有人拿捏着他最大的把柄,更恐怖的是,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他为了维系现在的名声、地位,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怎么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放弃。
……
念夏给乔安端过来一盘糕点,那糕点精致玲珑,形似梅花,就连大小也差不多。这本来是她预备好,等着两人赏完月后再吃的宵夜,可此时,月也没来得及赏,这糕点,她也没兴致吃了。
她心中气急,眼圈通红,甚至隐隐有泪光。
“那张公子怎么能这样?老爷待他多好,他如何能……如何能这样做。”念夏虽然是个丫鬟,但自幼在卫家长大,又跟着自家小姐识文断字,太难听、太龌龊的话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
“二姐儿,他当初明明是对你有意的,如果不是这样老爷也不会做主交换了八字。那华湘真人可是你师父啊,他们两人为什么完全没有顾及小姐你。他们两人这样做,要是事情传出去了……”念夏一想要是到时有人传出“师徒共侍一夫”之类的闲言碎语,眼里的泪光更是甚了。
那张公子一开始念的诗中,“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说的他与华湘真人吧?他们倒是两情相悦,为了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夜贪欢也在所不惜,却完全无视了小姐的存在。
念夏不明白,张公子去了一趟京城,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难道一个人的名望地位真的能改变人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