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敬畏

“你想要离开巨壁城？”

在驶离富人区的兽车之内，陈子河盘膝而坐，望着对面肃容聆听的李应。

“我们巨壁城所在的庞大地盘，早在数十年前的大拓荒时代，就被朝廷划归边荒地域，乃是小有名气的边荒九城之一。”

“边荒九城因为占地广阔，人烟荒芜，故而并没有独立划分出具体的郡县分野，而是直接由州府所管辖，比别的郡府城池普遍要高上半级。”

“我们陈家商会的主要活动范围，就是这位于西南边陲的边荒地域。当然，我们在北原、东海、西漠、南蛮都有着商行驻点，经商路线遍及整个大越王朝。”

“只要你想知道的，今天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应想了想，这才开口问道：“那师兄可知晓，整个王朝，普天之下，到底何处更为祥和宁静，没有纷争战乱？”

“恕我直言，这巨壁城形势如同一团乱麻，纷芜紊乱，再加上各种天灾人祸，物价腾贵，钱币贬值，确实不是个宜居之地……”

“修炼之余，我也会在城内闲逛游走，却骇然发现，整个城池除了富人区，其余地方差不多十室九空，街道上随时都有饿殍贫民倒毙当场，至于病死、冻死的，抑或是死于帮派争斗的，更是不计其数。”

“与两年前相比，路上的行人何止稀疏了十倍，这座城池……仿佛正在死去！”

“你说的没错。”陈子河默然无语良久，这才苦笑着说道：“作为大越王朝西南边境的青冥州，统辖着最为广袤的土地，但也是最为贫瘠、穷困的地域。”

“这里妖魔横行、匪帮作乱、邪修猖狂，但这些都算不了什么，最为恐怖的反而是手握大军、独霸一方的世家豪强。”

“可最为讽刺的是，就是有着这些豪强，维持着地方上的安定，我们巨壁城，反而可以算是青冥州最为宁静平和的地方了。”

“所谓的边荒九城，名义上是由着州府直辖，其实朝廷已经无力管束了，只能任由地方上自治。”

“问剑山庄屡次攻打各处哨堡军寨，甚至是进城挑衅城主府，为何如此嚣张？无他，兵强马壮罢了！”

说到这里，他也不禁仰天长叹。

“边荒区域的其他八个城池，更为离谱。就说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岩壤城，城主府祁家，世袭这个职位已经两百多年了，专横霸道，城内所有官员，全部都是祁家的血脉族人，大家在背后都笑称，干脆将此城改名祁家堡算了。”

“还有地庐城，表面上较为安定，其实城内的世家豪门纷纷喜爱奢华斗富，大肆圈地抢占民财，甚至城主纳了八千多个姬妾，如此伤风败俗，古之未有，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其他几个城池，亦是常年战乱，打得不可开交。最近传闻，有一座偏僻小城被邪教徒给攻占了，竟然还想要建立什么‘耀阳神国’，让所有居民都信奉血日邪神……”

李应越听越是皱眉，最终忍不住开口问道：“难道，整个青冥州就没有一处桃源乐土？”

“当然有了。”陈子河很是肯定地说道。

“嗯？”听闻此语，李应立刻眼睛一亮，连忙追问：“莫非是在极远的外州？我带着妹妹，恐怕很难跋涉那么长的路途。”

“没有那么远，其实，我说的这个地方，就是州府所在地的青冥城，那里目前依然由朝廷控制着，有着大军驻守，安定繁荣，是西南边陲不折不扣的核心之城。”

“唯一的麻烦就是，由于战乱，官道已经被妖魔和乱军截断了，只有走山间小径，绕一个大圈，避开那些危险区域。”

“即便如此，亦是艰险重重，堪称九死一生。很多想要搬迁去州府的豪门富户，带着数十名精锐的护卫家丁，可往往走到半路上，就直接全军覆没了。”

“我们商会虽然有时候也承接带着行脚商人过境的业务，不过，如果是去州府的我们一概都会拒绝，因为成本太高，沿途太危险，不怎么划算。”

“一般来说，我们只负责将随行的客户带到离此千里之外的流溪城，剩下的路途，由他们自己想办法。”

“流溪城？”李应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点，眼眸中露出询问之色。

“是的，这是边荒九城的商业贸易运转枢纽。可惜，由于周家的蛮横之举，最近商路也被截断了，我们已经很久没跟那边的商会驻地的掌柜和伙计们联系了。”

李应一听，觉得这种商贸重地，应该就有前往州府的路子。

于是他不由得问道：“如果前往流溪城定居如何？”

“呵呵，我劝你最好打消这种想法，这座商业城池由着他们本地的万象商盟所掌控着，对于城内土生土长的居民倒是还算客气，但若是势单力孤的外地人去了，就会苛以重税，敲骨吸髓。所以我们陈家才会觉得故土难离，跟那些鬼地方比起来，巨壁城反而还算是情况较好了！”

陈子河的表情也显得很是无奈。

若非万不得已，他们陈家是不愿意抛弃祖业，去别的城池重新开始的。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往往就是‘未知’二字啊。

因为，这很可能代表着家破人亡、血脉消散。

兽车很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