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岁的少女
小姑娘。
待看清孩子的外荫,余秋悬着的心松了一半。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确有其事,反正她自己跟同事还有老师们的经验都是小丫头生命力顽强些。
同样的情况,小男娃够呛了,小姑娘却能安然无恙。似乎在延续生命这件事上,女性天生就顽强。
余秋小心翼翼地包着孩子的身体,轻轻顺着产力进行逆时针旋转,帮助小家伙降下上肢,然后再顺时针旋转,娩出了宝宝的肩膀。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余秋抬眼吩咐站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小接生员:“往下按胎头。”
小接生员战战兢兢,赶紧伸出手。慌张之下,她的位置并没有找准,宝宝迟迟下不来。
余秋不得不将手伸进产道,抠着孩子的嘴巴,把人给拽下来。
当年她导师招她的时候,就颇为认真地夸奖她有双天生干产科医生的小手。
可惜这小手并不能点石成金,她抱着软踏踏的小姑娘就觉得不妙。
昏黄的煤油灯下,小家伙的脸色苍白,四肢软软的,根本就不动弹。
即使余秋摩挲她的背部,又拍她的脚底想方设法给她刺激,她还是毫无反应。
命运就像是再跟自己开玩笑,即使穿到了2019年,她仍旧躲不过孩子生下来重度窒息的命运。
那个从妈妈肚子里拿出来,躺在保温台上一动不动的孩子的脸又浮现在余秋的脑海中。
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护士焦急地催促声,家属拍打手术室门的哭喊声,反复交织在一起,凝聚成把尖锐的矬子,狠狠捅向余秋的太阳穴。
她眼前发黑,她几乎要晕倒,可是她不敢倒下。
医生在手术台上倒下了,病人怎么办?
余秋赶紧听宝宝的心跳,等听到那微弱又缓慢的咚咚声之后,她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子,开始给孩子做心肺复苏。
没有氧气面罩,没有新生儿保温台,也没有新生儿科医生接手。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暴雨猛烈地抽打着窗户,发出砰砰的声响,仿佛死神在敲门。那雪白的闪电,是死神高高举起的镰刀。
他狞笑着,轻蔑地看着试图从他手上抢回生命的人,那惨白的牙齿,似乎在嘲笑人类的自不量力。
余秋抬起头,人工呼吸过后是胸外按压。
小宝宝不同于大人,不能上手掌根去压,只能依靠两只大拇指的力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整个屋子里头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就连哭泣的兄弟俩都不敢出声,好像生怕招来了黑白无常。
外间孩子父亲不明所以,一直在喊着问:“大夫,我老婆跟孩子还好啊。”
余秋根本没空搭理他。她额头上沁出了豆粒大的汗珠,连鼻尖上都是汗。她的两只拇指发僵,感觉要抽筋了一样。
可是她不敢抽筋。
在医院里头她有同事帮忙接手,在这里,她只有她自己。
她手上是一条稚嫩的小生命。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轮抢救结束,余秋松开不由自主颤抖的大拇指,再度听小家伙的心跳。
旁边的小接生员总算机灵了些,赶紧过来拍了下孩子的脚底。
那小丫头终于吃痛,发出了猫儿叫一样的哭声。
余秋悬着的心嗖的落地,她狠狠拍了下孩子的脚底。
孩子的哭声变大了,吃痛的小脚还踢到了余秋的胳膊,力道不小。
余秋笑着喘了口粗气,戳戳小丫头因为哭得太用力而皱成一团的小脸蛋。
小接生员发出欢呼,大声喊着:“宝宝活过来了,宝宝没事了!”
外头等待消息的人们也跟着乌拉大叫,还有情绪激动的男知青跑到屋子外头仰天长啸。
这世界,大抵除了心理变态的混蛋外,就没有不欣喜新生命降临的生物。
孩子多好啊,生活再苦,只要有孩子在,就充满了希望。
生物繁衍,与其说是在养育后代,不如说是在延续自己对未来的期许。
满屋子的欢声笑语,沉默的人只有余秋。
她偷偷扬起头,将眼角沁出的泪水收回去。小东西,真是存心想吓死老阿姨。
余秋处理完小丫头的脐带,吩咐小接生员将孩子抱到桂枝身旁。
桂枝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凶险,高兴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跟天底下所有妈妈一样,她既觉得自己的崽崽是最美最好的,又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夸耀。
憋了半天,她才委婉地夸了句自己的姑娘:“这小家伙头发可真黑。”
“好事。”余秋顺口接话,“以后不容易秃头。”
多叫人羡慕的优势啊,多少大姑娘小伙子白头催更短,浑欲不胜簪。
余秋跪坐在桂枝身侧,叮嘱接生员:“给产妇打青霉素,80万单位的。”
她一手放在桂枝肚子上轻轻揉搓,一手拉住脐带,缓缓将已经自动剥离的胎盘带出产妇体外。
接下来,就是检查宮颈裂伤检查缝合跟会荫切口缝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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