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8风波起
不知是否是天意,此时内阁值房里,隆庆皇帝坐在上首,内阁首辅徐阶和他学生张居正站在一侧,而次辅李春芳和陈以勤以及郭朴站在另一边。
或许,这也是郭朴、陈以勤不愿和徐阶为伍,故意为之。
“李师傅,你是何态度?”
隆庆皇帝看李春芳此时发愣,于是开口问道。
一时间,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到李春芳身上。
此刻局势微妙,似乎全凭李春芳左右。
李春芳心里这会儿也是暗暗叫苦。
能拿下状元,虽然有诸多传闻乃嘉靖皇帝失误所致,可毕竟他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否则试卷连面圣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博览群书、熟知经史的李春芳深知官场险恶,特别是自嘉靖皇帝病重起,徐阶和高拱之间就已经明争暗斗多次,在隆庆皇帝登基后争斗更是趋于白热化,此时不管他站那头,必然彻底得罪另一边。
郭朴为何和高拱走得近,他心知肚明。
郭朴的问题,他身上其实也有。
只不过在严讷致仕后,他已经身为次辅,已经不可能入郭朴般倒向高拱。
毕竟,高拱的身后是隆庆皇帝,有皇帝对他的信任,李春芳看不出高拱有在这场争斗中失利的理由。
但是,徐阶毕竟大势已成,在朝中力量更是根深蒂固,就算隆庆皇帝这个新君,也是轻易不敢动他的。
所以,他干脆就选择装聋作哑,随便附议徐阶或者高拱之言就好了,给人一种为人谦恭,不以势凌人,勤廉为政,崇尚节俭,荐拔人才的良好印象。
说起来他也是时运不济,嘉靖四十四年四月入阁,刚好完美错过当年的会试。
按照大明朝内阁阁臣的潜规则,入阁后的阁臣必须主考一届会试,广纳门生,壮大在朝中的实力。
可他入阁三年,已经身为次辅,却没有主持过一次会试,虽不能说势单力薄,但确实影响力不大,处在这个位置上着实尴尬。
而四十四年的会试主考,因当时阁臣徐阶和袁炜都已经有过会试经历,所以反而是落在时任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高拱和翰林院侍读学士胡正蒙头上。
这,也是高拱不惧徐阶的原因之一,他也有三百门生在朝,只要他一句话,在京百余名新进进士就会上疏弹劾徐阶,相互对垒。
比人数,高拱还真不惧徐阶。
不过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皇帝的问话,李春芳还是要应的。
踌躇片刻心一横,这才站出来躬身道:“陛下,开海之事关系重大,一边是祖制难违,而另一边关系百姓生计,臣也难以抉择。”
低着头,李春芳不敢偷看旁人反应,怕自己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信心破灭。
“臣犹豫再三,唯有恭请圣裁。”
终于,李春芳说出这一句话,他知道,此刻他在隆庆皇帝的心目中,地位无疑会被连降不知多少级,甚至打上无用的标记,可他依旧只能这么选择。
皇帝不喜,大不了致仕回家养老,得罪别人,结局就说不好。
至于有些人认为这样的回答是把两边都得罪,那也得他们有这个实力。
不管怎么说,他李春芳是当朝次辅,也不是谁都能拿捏的。
若有人主动对他出手,让他倒向另一边,这局面能承受吗?
对于真正无用的人,那才是取死之道,而对于身居高位的人来说,则是自保手段。
只是他不知道,此时徐阶、郭朴等人心中都是齐齐松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
即便徐阶自认看懂李春芳,可在李春芳最终做出选择前,他也不敢保证就一定会如此,其他人也更是这样。
隆庆皇帝脸上明显出现失望的神色,皮球还是被提到他这里,让他来顶改动祖制的帽子?
当然不能。
现在他登基才几个月,还不能做这件事儿,必须先找人把这口锅背起来。
想到高拱不在现场,隆庆皇帝稍微考虑就有了主意。
“既然如此,那就明日大朝会再议此事。”
他主动安排把开海之议挪到大朝会上,当然不是想面对百官的口水,而是拖延一天的时间。
“朕来时听闻内阁又收到弹劾高相的奏疏?”
“是,陛下。”
徐阶这时候站出来说道:“刑科给事中张缙和御史李复聘弹劾高拱......”
“把奏疏拿给朕看看。”
隆庆皇帝大手一挥道,直接打断了徐阶的答话。
徐阶面色如常,转身从旁边书桉上把票拟的奏疏递给孟冲,由他转交到皇帝手中。
隆庆皇帝打开奏疏草草看了眼,随即说道:“笔墨伺候。”
孟冲快步到旁边书桉前搬来笔墨,放置在一侧茶几上。
这里是徐阶的值房,乃一间正堂,进大门就是一个会客的厅堂,左右还各有一间屋子,分别是办公用和堆放各种书册。
他们所在的会客厅堂,自然座位前是没有书桉的。
隆庆皇帝放下两封奏疏,提笔快速在两份奏疏后批红。
徐阶看着隆庆皇帝的举动,面无表情。
皇帝会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