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南朝宰辅
看来潘铎这是吃饱了。
只见他晃晃悠悠地自门外走了进来,即使袍袖宽大,也挡不住他隆起的肚子。
他这副模样,早就没有了萧宇初见他时的惊艳,但却更多了几分真实和烟火气。
萧宇刚想和他调侃两句,却见那位正在给自己执大礼的奇怪“名士”身子微微一颤。
那下弯的腰身突然像弹簧一样立了起来,扭头看向了潘铎,脸露惊诧之色。
“潘驸马……你这是……你这是……怎么如此狼狈。”
潘铎见到那人也是一愣,眼睛瞪大像铜铃,他顾不得整理仪表,双手一拱:“彦和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宇见两人认识,也不禁吃了一惊,站在一旁看着两人。
“我刚刚自江州而回,车马坏了,下人们不好生做事,没办法,我自己来看看。倒是你这是……如何成了如此模样……”
潘铎洒然一笑:“哈哈,我以天为盖,以地为席,一梦三万年,好不快哉!”
那位“名士”摇摇头,苦笑着指着潘铎一阵数落:“好你个潘至明,又在此放浪形骸,狂生又狂言,该打!”
顿了顿他又问道:“到底为何在这儿,可有用得着为兄的吗?”
潘铎没有正面回答,他一把将萧宇拉过来,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彦和兄,先见个朋友。”
那位“名士”见两人勾肩搭背,脸上闪过一抹惊诧:“这位是……”
“此乃吾之挚交,建康萧大郎!”
那位“名士”一脸茫然,迟疑片刻又赶忙拱手:“萧郎君,久仰久仰!”
萧宇嫌弃地将潘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拿开:“我们才刚认识,谈不上什么挚交!”
潘铎哈哈大笑,全然并不在意萧宇的数落。
倒是这一切都被那位“名士”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姓萧的,好好听着,眼前这位可是天子近臣,红得发紫的近臣,可别被他这副忠实厚道的长相给迷惑去了,他这人精得很,做事雷雳果决,不然陛下也不会器重他。”
“这是哪里话,驸马都尉又在打趣我了,我只是忠于朝廷,忠于陛下罢了。”那人摆了摆手,眼睛恰好瞥向了萧宇。
萧宇的眼眸微微眯了眯,一瞬间他似乎从那人眼中捕捉到了一种无以言明的复杂与深沉。
“哦,姓萧的,绕了大半圈,还没介绍此人的大名呢!你一定听过,他就是朱异,朱彦和,也是我之挚友,如今官拜侍中,尚书右仆射,领左卫将军。”
眼前这人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容依旧谦和,身份亮出之后,整个人似乎比之前更从容了,他拱拱手:“正是鄙人,承蒙皇上器重,得一小位替国家分忧罢了。”
萧宇淡然一笑。
出乎朱异意料的是,当自己这位皇帝宠臣的身份暴露以后,眼前这位年轻人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对他热络殷勤起来。
对方的态度依旧不咸不淡,只是不失礼节地拱手道:“幸会,幸会。”
朱异并不生气,他依旧捋着胡子跟两人攀谈。
而他的下人们也都没闲着,包括那个叫牛五的壮汉被曹管事指使着屋里屋外忙活。
牛五抬着新买的家私自车马铺大堂门前经过,透过门见到那位满身污泥的少年竟然和他家阿郎相谈甚欢,不禁后背一阵发凉。
他变得恭谨而小心翼翼起来,与店铺伙计说话也变得细声细语。
他心里有些忐忑,生怕萧宇在他家阿郎面前说他坏话,徇私报复。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就真是自作多情了,关键是萧宇脑子里根本就没装着他。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了朱异愤怒的声音,忙碌的家仆们无不好奇,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向屋内张望。
只见朱异气愤的负手在大堂内走来走去。
“真是岂有此理!若真有此事,我明日上朝就参那丹阳尹袁昂一本!京畿重地,驸马出行却被剪径毛贼给抢劫了!这怎么了得,袁昂那丹阳尹是怎么当的,让皇家威仪蒙羞,把他流三千里也不为过。”
“就是就是,若非我等跑得快,早被抢得连喝完羊肉汤的钱都没有了。”潘铎应和道,他到现在还没忘了那一口羊肉汤。
此时的潘铎正摇着刀扇坐到了靠窗的一张胡椅上了,他已经梳洗过了,换上了朱异赠送的一件天青色银边长衣,又恢复了那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萧宇穿不惯宽衣袖,他拒绝了朱异赠送的华服,只跟下人们要了一身粗布的皂色短袍,这时他正依着梁柱抱着胳膊听两人说话。
就在刚刚,潘铎已经把昨晚离开范云草堂之后的遇袭经过对着朱异大讲特讲了一番,其中也不乏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总体上还是依据萧宇一路上对他讲的内容临场加工。
潘铎讲得轻松,他本身就口才好,就像说故事一样,完全没给人那种紧张残酷的代入感,说得就像两拨人你追我赶过家家一样。
朱异自然也听得轻松,他如此大发雷霆估计是作秀给这位驸马都尉看的,估计回去睡上一觉,明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萧宇面沉如水,眉头微微皱着,眼皮不停地眨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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