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第三十章
铜碗里推像对方,示意她尝尝是不是青瓦台的味道。
青瓦台是什么味道的大概没人比面前的人更了解,那栋象征韩国最高权力者的建筑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搅动着红豆粥的青瓦台人,给带红豆粥的姑娘讲青瓦台。
那栋建筑除了大没其他特别的地方,太大的建筑好处自然是有的,但坏处也有,比如当她必须要搬离的时候,她不知道有什么是她能带走,有什么是她不能带走的,打包行李很麻烦。
青瓦台的后山有一片花园,春天时百花盛开,她和妹妹还小的时候会在花园里躲猫猫,后来有了弟弟,他们就三个人在里面玩。她是看着那片花园长大的,从十岁进入那栋建筑一直到二十七岁离开,她在那里生活了十七年。
在当时,青瓦台就是姓朴,就是朴家的宅院,女士从来没考虑过有一天她要离开青瓦台,她一直以为那是她的家,父母,妹妹和弟弟加上她的家。青瓦台里照顾他们的人很多,有些能看得见,有些只能在特定的地方才能看见,比如负责外院的佣人就不能到内宅来。
青瓦台的每个角落都有他们姐弟三人的故事,也就他们一家人的故事,可当她再次进入青瓦台,那栋建筑不知道被修缮了几次,他们一家的痕迹已经找不到了。
“我小时候,红豆粥要用金铜碗装,现在就是瓷碗了。”女士放下搅动粥碗的勺子,温和的看着比她小一轮都不止的姑娘,“你想要拍我的纪录片?”
金柔嘉颔首,“个人传记,不是纯粹的纪录片,还是会进行编辑,具体看拍摄后素材呈现。”
“那你看过我的自传吗?”
“看过。”
“采访?”
“都看过。”
“那些已经是我能对大众说的全部,你还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女士把粥碗往前推了推,“当我谢谢你这碗粥,能说的我尽量告诉你。”
金柔嘉没有要提问的想法,她不是记者,她也不是要喟叹**,她只对对方存在的本身感兴趣,“您想要告诉我什么都可以,说您觉得可以出现在您的传记里,能代表您个人的事。”
“与我有什么成就无关?”
“只跟您本人有关。”
跟本人有关的事有哪些?那可就多了。
例如幼年跟父亲相处,那个少女什么都不懂,别说政治了,秘书官跟父亲的对谈她都听不明白。她是第一‘公主’,她所要做的是维持公主所需要的体面就好,那时候,她还是个怀春的少女想着恋爱,想着嫁人,想很多小姑娘们都会幻想的未来。
要说人生出现第一次拐点是母亲的离世,父亲没有要再娶的想法,国家却不能少了‘第一夫人’,少女就成了‘夫人’,韩国的‘第一夫人’。作为第一夫人,要代表国家出面了,她才算正式接触政治,去理解国是什么,家是什么,国家又代表什么。
女士要把话题讲到广袤的视野去,金柔嘉却委婉的把话题拉回来,她更想了解少女本人,而不是第一夫人。
第一夫人是不能嫁人的,不是真的不能嫁而是需要先考虑家国,在父亲还需要第一夫人进行外交时,女儿就不能嫁给别人成为一个妇人。
女士说在当时她是有怨言的,可现在回头看,那是命运的馈赠。如果她在那时成为了谁的夫人,那之后的故事也就不存在了。
父亲大权在握时,第一夫人身边围着很多劝说她走进婚姻的人,比如一直追随父亲的一位部长,时常跟她讲,我的儿子是个还不错的人。比如母亲在被刺杀前就在张罗她的婚事,人选都定下了。可母亲被刺杀了,父亲也被刺杀了,她走到那位部长面前说怀抱期待说出一句‘您好’时,对方甚至没有看她一眼,更别说有什么回应。
金柔嘉再次委婉的打断她,“我想您不希望您的传记主题是您是个想要结婚的女人,或者被政局耽误了婚姻的女人,或许您更想告诉我,您作为人这个独立的个体所拥有的故事。”
不管新闻是如何把这位女士塑造成一个脑袋空空的傀儡,在金柔嘉眼里对方都是很有手段的人,至少她们之间见面,谈话的节奏一直在对方那,而对方一直在根据她想要听什么的猜测去推进话题。
女士以为她想要听强大者弱小的那一面,就讲纯真的少女时代;女士觉得她想听自己作为女性的特质,就将自己对于婚姻的期待。那些猜测是否准确其实不重要,但女士说出口的话都是对她有利的话,都是不管可怜之人是否可恨都至少可怜可悯的话。
金柔嘉莫名的觉得这位女士,和另一位关在监狱里的女士在某些程度上有一定的共性,那是她第三集故事的主角。她首次去监狱见那位女士时,对方也是这样,猜测她想要听到什么,根据对自己有利的点去判断自己要说什么。虽然后者的做法远没有前者来的不着痕迹,但她们是相似的。
都是在可以腾挪的范围里,示弱。
而作为人的女士,抛开性别,是跟柔弱这个词毫无关系的。
女士换了个方向,新的方向是父亲遇刺的那天,她接到电话第一时间想的不是父亲如何而是边境有没有异动。女士说,在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是个政客,天生的政客。
金柔嘉暗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