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长安客1
徐清圆垂眼:“如今情形,不能与他写信,不能与他说话,不知他在西域情况何如。听说西域动荡不平,我很担心他。而且……浮生尽的药效,快到了吧?”
风若不担心西域的复杂情况,晏倾会应付不了。在他心中,晏倾无所不能,虽然多病,却足够强大多谋。只要晏倾在,一切难题都足以解决。
他只怕晏倾不在。
风若不安道:“朱有惊不是跟着郎君回上华天了吗?那老神棍……啊不,老神医给郎君看病这么多年,他自己研究出来的毒,应该有办法解决吧?”
徐清圆:“第三次浮生尽药效结束后,晏郎君会如何?”
风若自然不知。
徐清圆脸色苍白地朝他笑了笑:“你说,他将我赶来长安,是不是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我看到现在的他是何模样呢?是油尽灯枯,还是日日咳血……他到底能不能撑过来……”
他是不愿意她看到他被病苦折磨的样子,还是他对活下去并没把握?
如他那样的人,本就是若没有万全确定,便绝不承诺。
风若默了片刻,突然伸手,在徐清圆肩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风若:“郎君让我监督你,不要想他。”
徐清圆眨眨眼中的雨丝,迷茫看他。
风若严肃:“郎君让你好好读书,准备女科。郎君说,你总想他,耽误读书。”
徐清圆脸颊蓦地一红。
她想为自己辩驳,却先听到雅舍内一声轻笑。
她脸便红得更厉害,轻轻瞪了满脸无辜的风若一眼,在门上敲了敲:“韦郎君。”
韦浮请她进门,徐清圆屈膝请安,柔雅端庄;风若一脸不耐,敷衍点头算是礼数。二人抬头,看到韦浮时,都怔了一下。
坐在窗边的韦浮笑:“看我做什么?”
徐清圆斟酌字句:“没见过韦郎君这样……风流肆意的模样。”
俊逸郎君半肩落雨,长发半束,屈膝执酒,眉目熏然染雾,如花隔水。他自是俊朗无比,但往日一言一行端正十分,世人只道他是与晏倾齐名的浊世佳郎君,哪会说他风流不羁?
韦浮冲徐清圆笑一笑:“温文尔雅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在你面前嘛……”
风若警惕地咳嗽两声。
韦浮对风若便也笑了笑,重新看向徐清圆,目中有几抹哀意:“私下里你也不肯叫我一声‘师兄’。”
徐清圆怔忡看他,不知他这样是什么意思。她自然不会如风若一样觉得韦浮对她另有心思,她便盯着韦浮判断半晌,摸不着他莫名其妙的源头,只好道:
“郎君醉了。”
韦浮:“……嗯,也许吧。讲义在这里,你拿着看吧。我听我娘说你过目不忘,想来应该足以把讲义内容全部记下来。我不能让你把讲义带出去,多事之秋,大家彼此小心些,你说是不是?”
徐清圆自是说好。
她拿了讲义,坐在韦浮对面,翻看默诵。
风若在后望了一眼,看到密密麻麻的字,登时头晕眼花,赶紧移开目光。风若很快走神,左顾右盼间,他发现韦浮也在走神。
韦浮在听外面的歌舞声,听伴着歌舞的才子佳人联诗作对。他手搭在膝上,轻轻拍了两个节拍。
风若立即鄙夷:轻浮!
徐清圆绝不可能喜欢这样的郎君的。
外面那些人在对诗“长安客”。
听着外面的联诗,韦浮轻轻抿一口酒,在外面一位郎君对不上女郎出的诗后,他唇角弯了弯。韦浮喃喃自语间,对了一句诗:
“洛阳才子家乡好,洛阳才子他乡老。”
风若竖长耳朵,一声极大的嗤笑发出。
不仅让徐清圆惊讶抬头看她,连韦浮都有些怔忡地看来。
风若洋洋得意,自觉抓住了韦浮的把柄。他高声向徐清圆告状:“他背错了!我记得这句诗,我们郎君教我背过这句。这句原句是‘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
“这还是状元郎呢,连我都不如!”
韦浮怔怔看着风若,目中光流动,为这世间存在如此一奇葩而惊叹。他不觉笑了一声,酌酒一杯。
徐清圆镇定自若,心中却羞窘。
她有些感受到昔日晏倾面对风若的无奈与包容了。也许只有晏郎君那样性情温柔的人,才能把风若教得这么自信。
徐清圆轻声细语为风若解释:“外面联诗以‘客’为题,并不一定非要是原诗。这样的联诗,更多考的是机敏,若能抒发心意,更是上乘,改几个字,不算错。”
风若:“……哦。”
徐清圆则是解释之后,若有所思地看眼韦浮。
洛阳才子他乡老……他这是什么意思呢?他莫非有什么想法?
徐清圆不再多想,重新低头看讲义。
她与风若在此待了两个时辰,从细微薄雨到雨停,从韦浮微醺到酒意渐浓。她背下了其中内容,向韦浮道谢,并向他告别。
此时此刻,华灯初上,绚烂的灯火照在大街小巷的灯影中,皎皎明灭。
韦浮趴在桌案上,听到她的告别,勉强地抬手挥了挥,示意她可以离去了。
徐清圆抿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