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夜雨透关山
,脸上又有些发热,起身招呼了两个人进来钉那棺材板。两个短衣小工依着她的指导,叮叮当当钉好了。合了盖子,处处合适,只要刷上漆,就能严丝合缝了。其中一人赞道:“总管做的棺材比我们老家那最好的棺材铺子做的都好。”
苏离离于做棺材一事也从不妄自菲薄,道:“我本来就是经营棺材铺子的,经手的棺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那人低声笑道:“是,是,总管知道不,那剪箭羽的小伍今天早上偷偷溜回家了。”
苏离离眉头一皱,“什么?他怎么不跟我说。”
“他知道现在正忙,不许告假,所以私自走的。”他指指外面,“还跟王师傅说好,不告诉你。”
苏离离心下雪亮,这人是在告小状啊。不辞而别,师傅还帮着隐瞒,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许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她看了一眼外面,默然片刻笑道:“知道了,等我问明白再说吧。”
告状那人不料她就这样办了,想再添两句,又看她神情淡漠,只得悻悻而出。
苏离离冷眼看他出去,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别人能溜,她为什么不能溜?祁凤翔让她造办,她就傻在这里造办,又没卖给他,凭什么啊?此念一起,再难止住。方才他说后日辰时与陈北光决战,到时兵马一动,两阵对圆,谁还顾得上看着她。
天予不溜,反受其咎。
第二天,天色阴了起来,祁凤翔领兵往成阜。苏离离早起饱吃一顿,穿着素日穿的衣裳,揣上余下的军需钱款,假作去找应文,实则携款潜逃。远远跟在大军后面,自北门而出。她站在城墙边,看着后军远去时扬起的尘土,心里倒生出几分茫然惶惑。
天地越是高远,她越是无处可去,那么还是回京去吧。一个地方一旦住成了家,无论它是破败残缺,还是人去楼空,总会带着某种眷恋。想起那青瓦白墙下的葫芦架,墙外的黄桷兰香,苏离离振作了一下精神,沿着城墙折而向西行去。走了半日到了一个小县,便在一家路边小茶寮里歇息。
店家端上一壶花茶,褐黄的颜色,入口略有茶意,却多的是涩味,还不如喝白水。苏离离不由得怀念起祁凤翔的六安瓜片来,但愿他此战成功。一招店家过来,问:“京城是哪个方向?”
店家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道:“客官,就是你来的那个方向。”
苏离离脸色一黯,回望了一望,“我不认得路,是那么过去吗?那不是到太平府了?”
“是,这里也是太平府辖界。您沿着城外官道往东,一直走,就到渭水了,渡过渭水……您再问吧。”
“哎,多谢。”她懊恼地应了一句,怎么就记错了。
身后忽然有人冷冷道:“难道你又走迷路了?”
苏离离蓦地回头,“啊”的一声,“你……你怎么在这儿?!”
赵无妨一身蓝布长衫,侧身而坐,不阴不阳地笑道:“果然是你。不在你主子身边待着,怎么跑出城来了?难道是跟掉队了?”
苏离离灌下一大口破茶,强自镇定道:“他不是我主子。他是……是我一个朋友。现在他打架去了,我要回家。”
“哈——”赵无妨笑道,“用兵不叫打架。”
“不都是聚众斗殴嘛,就是规模大点而已。”苏离离小声嘀咕。
赵无妨注视着她,似是探究,“有趣,有趣。”顿了一顿,“既然是你朋友,他去打架你就不看看?”
苏离离随口应道:“我不会打,怕血溅到身上,还是躲远些的好。”
“我正要去看他们斗殴,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
苏离离连连摆手,“不必不必
,你一个人方便。希望打得精彩,祝你看得愉快。”
赵无妨默然看了她片刻,微蹙了眉怪道:“你究竟是胆小还是胆大,是聪明还是糊涂啊?说你胆小吧,这时候还能对着我大大咧咧地胡说;说你聪明吧,小至园子大至城郭,连个路都不认得。”
苏离离摸出茶钱放在桌上,站起来道:“我先走一步,你慢慢喝。”
走过他身边时,赵无妨笑了一笑,手臂一晃,苏离离只觉后心一疼,人便瘫软下去,眼前黑了。
依稀醒来只听得雨声叮咚作响,仿佛那一年在明月楼听言欢抚琴的声音,心里莫名寥落。苏离离缓缓睁开眼,却是倚坐在一个草棚里,四面风寒。赵无妨生着火,望着天边出神。苏离离一动,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又视若不见地回过头去。
苏离离再动了动,坐正了,抱着膝盖,看着外面的水滴,忽然道:“你别想用我威胁祁凤翔,我跟他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
赵无妨拈着一支树枝,扒了扒火,道:“你至少是对他有用的人。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带着个没用的女人打仗。”
苏离离道:“我大约也只能帮他做棺材。”
“你姓什么?”赵无妨突然道。
“呃——”苏离离慢了一拍,方道:“姓木。”
赵无妨摇头,“说谎。”
这人怎么和祁凤翔一样狡猾,苏离离吸一口气,流水般念道:“好吧,我不姓木,我姓莫,是京城如意坊后开裁缝店的莫寡妇的小叔子的二女儿,从小跟着我婶子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