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欲辩已忘言
伤……到时候我跟你说。”
木头刚要说话,后角门上响动,苏离离凝神一听,欢声道:“程叔回来了。”
木头跳下板材,手伸给苏离离,“你去做饭,我帮他拉木材进来。”
苏离离抱了被子,扶着他的手,跳下板材堆子,依言各自忙活去了。
五月,天气宜人,柔风吹润。明月楼眠花宿柳,正是温柔乡里不知归。言欢这夜陪了半夜酒,有些醉了,回到房里,头沉眼饧,意识却又极度清醒。在床上倒了半天,心中懊恼今天被灌了许多酒。挨到四更,到底对着花瓷盆吐了一通。
抬起头时却见窗边站着个黑衣少年,蜂腰猿臂,眉目俊朗,眼睛像明亮的星,趁夜乘风而来。言欢虽奇怪,也未惊慌,只愣愣看着他。看美人呕吐原是一件煞风景的事,木头神色平淡道:“你是言欢?”
“是。”言欢用丝绸拭了唇角秽物,习惯性地问,“公子怎么称呼?”
木头并不答话,“我来带你走。”
言欢一愣,“谁让你来带我走?”
“苏离离。”木头虽认识苏离离一年有余,还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几个字平平吐出,心里反生出一种异样感觉,些微形诸神色,眼底平添了温柔。
言欢察言观色,冷冷一笑,用职业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木头良久,“她凭什么带我走?”
木头被她瞧得有几分恼怒,“难道你想在这里?”
“我不想在这里,可我不要她来救我!”薄酒微醉,言欢有些把持不住情绪。
木头道:“为什么不要她救你?”
言欢道:“她要你来你就来?”
一阵短暂的停顿,木头道:“她非常想救你出去,所以我才来。”算是回答她的话。
“这世上没有承受不起的责难,只有受不了的好意。”言欢笑出几分落寞,算是回答他的话。
“你是她什么人?”木头又问。
言欢缓缓走近他,手指抚上他的衣襟,毫厘之差时,木头退开了。言欢似笑非笑道:“你很想知道她的事?”
木头眸子微微一眯,眉头不蹙,却带出几分认真的冷静,“我为她来救你,你只用跟我走。”
“我不愿意!”言欢应声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愿意听吗?”她又凑近木头。
“你可以讲。”木头这次没退,只一转身坐在了旁边的绣凳上。
言欢静静地审视他片刻,欠身在桌边凳上坐下来,倒了一杯冷茶,端近时才发现茶里浸了只细小的蚊子。她转着手里的杯子,看那茶色一圈圈荡过雪白的瓷,蚊子挣扎片刻,随水漂荡。
言欢定定开口,“她并不如你想象的好。”
“很久以前有一个大臣,得罪了皇帝。皇帝要诛他满门。那一年,他的女儿五岁,有一个从小陪伴着她的丫鬟,是她奶娘的女儿。她们有缘生在同一天,却是个不吉利的日子。大臣为了避祸,带着女儿远走他乡。那个忠心的小婢追随左右,不离不弃。三年间东躲西藏,尝遍冷暖。”言欢语气淡定,当真像讲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
“一天,官府的人找着了他们。追杀之下,大臣受了重伤,命不久了。这位小姐当时只有八岁,追兵重围中,将那小婢当作自己的替身推了出去。皇帝抓到这个替身,余怒未消,说,那位大臣既然自以为正直清高,出淤泥而不染,就让他的女儿做□□,不许人赎她。”
“替身被送到青楼,教习歌舞,十三岁就接客。耳濡目染,净是烟媚□□。”言欢顿一顿杯子,“就像这只蚊子,苦苦挣扎,也只能溺毙。某一天,这位小姐良心过不去了,想把蚊子捞起来。你说,蚊子已经溺死,捞起来又有何用?就算她不死,又怎能忍受这小姐再来施她恩惠?”
她神情渐渐激越,
“言欢生来不受人怜,是苦是乐都是我的命。任何人都可以帮我,我只无须她来假手!”
她言至此,那个丫鬟与小姐都不言而喻,昭然若揭。
“你说的这个大臣,是前太子太傅叶知秋。”木头冷冷蹦出一句。
言欢神情一凛,“你到底是什么人?!”
木头神色变化莫测,“我听闻过这位大人的事,正与你说的相合罢了。那个替身为什么不说自己是假的?”
言欢轻轻一笑,“她说了,没人信。小姐跑了,也找不到。所有的人都希望她是这个小姐,她在世上孤立无援。”她轻轻站起,脚步虚浮地走向床榻,侧倒在床上,像满心欢喜,又满腹忧伤,竟大笑起来。
木头见她半醉,心中打定主意只能打晕了扛回去交差。便站起来,掸了掸衣襟,道:“言欢姑娘,得罪了。”
言欢手中抓着一根小指粗的红线,扬手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木头一愣。
她扯着绳子,慢条斯理,笑靥如花地接下去,“看来你没来过这种地方。这样的绳子每个房间的床上都有,青楼恩客许多都不把□□当人折腾。遇到客人危害到姑娘的性命,姑娘便拉这个绳子,楼下的打手就上来了。”
她话音刚落,房门“砰”的一声撞开,三个高大的下奴拥进房来,一眼看见一旁的木头和床上的言欢,一时愣在当场,不明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