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问鲁公
崔熠亦笑话周祈:“你是真不把自个儿当小娘子!”
周祈“嘁”一声:“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有什么的?”话是对着崔熠说,却瞥一眼谢庸。
谢庸恍若不闻:“大理寺差捕中赵大诚的水性不错。”
崔熠道:“我那里齐十二的水性也极好,让他们搭伴儿下去看看。”
正好吴怀仁回大理寺,便让他顺道去叫赵大诚和齐十二郎来,谢庸、崔熠、周祈则去拜访婢子口中粮船上的“鲁公”。
鲁家粮行的船停在靠湖心的地方,船较章家茶船要大,也多,泊在一起颇成气候的样子。谢庸等坐小渡船过去。
“我家阿郎让小娘子把樱桃拿上来看看。”一个奴仆打扮的站在鲁家粮船上,对下面卖樱桃的小娘子道。奴仆身后站着一个容长脸儿大约四十多岁穿绸袍的瘦子。
卖樱桃的小娘子答应着,便把小舟缆绳系在大商船的船梯上,一手挎着装樱桃的篮子,另一手扶着船梯爬上去。
“还真水灵——”那穿绸袍的瘦子拿起一个樱桃,斜着眼看卖樱桃的小娘子,“怎么就这般水灵呢?”
呵,难怪能相交,还真是一路货色!周祈正待摸两枚铜钱把那船上的色胚头上砸两个青包,却见船舱中走出一个颇有派头的胖子来。
胖子看见了谢庸、周祈等人,面上微现异色,快走两步来到船边儿,那个之前调戏民女的瘦子也看到了谢庸等人。
听说是大理寺少卿来查案问话,胖子忙让人放下大船梯来,谢庸等登船。
胖子面上堆笑,对谢庸等叉手行礼,自言叫鲁清源,是这商船的主人——原来他才是婢女口中的“鲁公”。
“这位是?”谢庸问那瘦子。
瘦子忙上前叉手:“禀贵人,某岳州姚万年,做绸缎买卖的。”
谢庸微点头,鲁清源笑着请谢庸等去舱内奉茶。
周祈却从钱袋里掏出钱来递给那卖樱桃的小娘子,接过她手里的篮子,本受了一惊有些害怕又有些生气的小娘子笑逐颜开,对周祈轻快一福,下船去了。
鲁清源面上显出些诧异神色来,姚万年则瞥了周祈一眼。刚才谢庸只说周祈是“周将军”,鲁、姚二人到底是远路而来的商人家,对京中不熟,不知道京中如何还有女将军。
周祈从来放诞,拈了一个樱桃放入口中,抱着那篮子跟在谢庸、崔熠身后进了船舱。
在厅堂坐下,谢庸问话,周祈接着吃樱桃。
鲁清源叹气:“我们也接到章家报的丧信儿了,正要前去吊唁。想不到瑞祥就这么去了,他前日还和某还有延寿一同吃酒呢。”
旁边的姚万年点头。
“他买卖上可有什么仇家?”谢庸问。
“我们到底隔着行,对他们茶叶行的事……”
谢庸抬眼看他。
鲁清源顿一下,笑道:“前阵子听说瑞祥与那边甘茗茶行的甘十四郎有些不对,为了抬价钱压价钱的事。事不大,没闹起来。甘十四郎虽年轻气盛些,应该不会为了这个要瑞祥的命吧……”
“听说在饶州也有几家不对付的,但这么山遥路远……”鲁清源再看谢庸,“余下的,某确实不知道了。”
谢庸点点头。
鲁清源微松一口气。
周祈吐出个樱桃核丢在她旁边小案上。
“鲁公对章家家事知道多少?”谢庸又问。
“瑞祥虽颇有几房妻妾,却命中无子女,所以养了其兄家的四郎在身边,指望着让他承继家业,养老送终。”
“他们叔侄处得可好?”
鲁清源笑道:“四郎是个腼腆孩子,爱念书,不像他叔父这般交游广。瑞祥常说四郎若不是商家子,兴许也能考个进士。瑞祥颇疼爱这个侄子,四郎对瑞祥也恭敬,就是不大爱说话。”
谢庸再点头,目光扫过鲁清源身边的姚万年。
谢庸皱眉,沉下脸来:“于章端吉,某等颇查到一些东西。在此某要告诫二位,“行德则兴,倍德则崩”,无德无行之人,天不佑之。”
鲁清源不知道这位怎么突然翻了脸,赶忙站起,肃立叉手称是。
姚万年亦站起叉手,谢庸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没人说话,屋里气氛凝住。
谢庸是掌刑狱的绯袍高官,人本也端肃,不笑的时候威仪甚重,何况此时面沉如水。姚万年把头垂得更低了一些,不过这么片刻,叉着的手心里便已都是汗,后背也出了一层汗。
崔熠也不知道谢庸这是怎么了,但他惯常是与谢庸站一起的,便也虎起脸来。
再看姚万年一眼,谢庸转过头来,接着问鲁清源话,鲁清源越发恭谨地回答了。问毕,谢庸站起来,崔熠、周祈也站起来。
周祈突然抬手,一道寒光朝着姚万年飞去。
姚万年呆住,其幞头被一把短剑钉在舱板上。
周祈提着篮子,慢悠悠地去取下谢庸送给自己的那把短剑,经过姚万年的时候看他一眼,“莫做什么违法悖德之事,不然这剑就会往下靠那么几寸了。”
姚万年双腿发软,抖着声音答“是”。
谢庸崔熠周祈下了商船,又坐上来时的渡船回岸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