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捉拿
吕直坐在小酒肆中,面前摆着一盘腌酸芹,一盘羊头肉,一壶酒,芹菜和肉只略吃了一点,酒壶却已空了大半儿。
吕直又给自己斟了一盏,一仰脖饮下。
不远处几个士子正在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儿。
“陈九,你今年定是能及第的,到时候可莫忘了兄弟们。”其中一个捶另外一个一拳。
另一个歪歪身子,笑道:“那是!我们这可是吃同一坛子鱼鲊过来的交情。话说令堂腌的鱼鲊如何这般好吃?以后我饮食不下、生病长灾的时候,肯定惦记着。”
先前说话的叹一声,笑道:“我今科是不行了,再考两年若还不行,你又授了官,我就去你治下,开个店铺,专卖鱼鲊。正堂上你得给我题词,方便我与人夸口,‘这是贵人爱吃的’。”
“陈九”听出朋友的沮丧之意,赶忙劝道:“何至于此?”又出主意,“今年圣人整寿,兴许会有制科。玉常,你若果真这一科不利,莫如赌一把大的,就留在京里考制科。你律法书念得熟,今年常科未有明法,兴许制科会有。制科又有一样比常科好的,中了就授官,不似常科及第的,还要通过吏部铨选。”
被劝的那位想了想,有些心动地点头,“倒也是个办法。”
另外一个有些醉了,大着舌头笑道:“你们就是想的太多,想的太远,这及第与否都是以后的事,先喝酒!”说着击案高歌起来。
“陈九”和“玉常”都笑着捂耳朵,“快别唱了,堪比驴嚎!”
另外一个却越发得意起来。
店主人和跑堂的听见了,也只是笑。
听着他们的话,看那醉酒狂生的样子,吕直想起另一个人来,也是这般狂放,这般闹腾,才气也好,喝醉了,那么长的歌行,一蹴而就。他有时候虽讨厌,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去岁两人都未及第,自己沮丧得很,他是个不大在乎的,却陪了自己半宿。他说话直,极少说假话,虽偶尔戳得人肺管子疼,但细想想,说的都对……
吕直晃晃头,站起来,放下酒钱,看一眼旁桌把酒言欢的三个士子,走出小酒肆。
二月下旬,头半夜月亮未出,天边只挂着几点寒星,化过雪的路不好走,好在吕直酒量不错,今日虽喝了不少,脚下却还稳当。
吕直从西门走进行馆,看一眼焦宽的院子,走回自己的住处。
身无长物,住的又是行馆,故而吕直从不锁门。他推开大门,反手插上,走进院子,来到屋里点着灯,突然发现案上放了一张纸。
吕直拿起,是焦宽的笔迹:“地冷天寒,灯孤人单,沽得佳酿一壶,待君同饮。”
看着这信笺,吕直皱起眉头,面色突然变得极差。他冷哼一声,大步走到墙边取了佩剑,往外走去。
推开焦宽院子的大门,吕直走进院子,卧房窗纸上透出微微的灯光来,又有一个瘦弱的背影。
吕直并未掩盖行藏,“咣”地推开堂屋的门,走进黑漆漆的正堂,又拐入焦宽卧房。
卧房里的灯突然灭了,吕直一愣,只觉耳畔一阵风声,吕直赶忙躲闪,“焦宽,你杀了史端和吴清攸,竟连我也不放过!”
屋里虽暗,吕直却已看清那人影所在,“来啊,我不怕你!”说着举剑向其刺去。
焦宽扭身,极轻巧便避了过去,他抬右手搭在吕直腕上,吕直还未及反应,只觉得手一麻,剑便掉落在地。
吕直大惊,待要挣脱焦宽的钳制,却被他另一只手擒住了肩,吕直正要凭身高体壮推他,却只觉胳膊和膝盖窝同时一疼,胳膊已被拧在背后,身体也跪伏到了地上。
“擦——”有人从床榻阴影处走出,打着了火折子,走到案前,点着那灯烛。又有几个人从榻上、墙角等处走出来。
吕直愣住,又下意识回头,看擒住自己的人。
带着男子幞头的周祈把他脚底下的剑踢远,满脸嫌弃:“白长这么大个儿,连点劲儿都没有,出息!”
崔熠笑道:“都跟你似的就麻烦了。”
周祈想想,也是。
因这吕直性子冲动,怕他有什么过激之举,周祈便把他拽到屋中间,又用绳子绑了。
谢庸坐在坐榻上,看着吕直道:“事已至此,说吧。”
吕直却咬着牙不说话。
崔熠走去拾起周祈刚才当“暗器”的书,用书卷敲打着自己的手心围着吕直转一圈,“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考明经的,跟史端有什么大冤仇,非要置他于死地?”
吕直还是不说话。
谢庸淡淡地道:“或许是史端说话不小心,得罪了他,也或者是因为他们住得太近了,也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这离着近了怎么就值当的杀人?”
“吕直是明经科,考记忆背诵,越临近考期,时间越珍贵。史端时常招妓来歌舞夜饮,他又爱琵琶,琵琶声铮铮嘈嘈,传得颇远,吕直这位近邻想来深受其扰。”
“这就值得杀人?”崔熠看周祈,两个不爱念书又天生心大的都觉得有点不可理解。
“他当不知道那药会要人命。”谢庸看着吕直,“当时焦宽是怎么跟你们说的?这药只是让史端腿脚抽筋?还是拉个肚子?或者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