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犀利地追问,“大和尚,你一方外之人,我阿娘是内院里侍奉主家娘子的奴婢,你究竟是如何认识我阿娘的?你说的一大通旧事,可证据?我问你司州东南无名山的无名寺在何处,你为何不直接答我,反而牵扯出我阿娘。你可是故作玄虚,不愿让我去寻阮芷?” 一连串清晰犀利的追问下,释长生苦笑连连。 “小施主莫要再追问,贫僧如实说便是。佛家因果。当年种下的因,如今被小施主追问到面前,唉,就是结下的果。” 四周空寂无人的鹤亭里,释长生叹息着。 “小施主莫要去山里寻。司州东南众多的无名山中,不止十座无名寺。贫僧落发出家的那处,便是一处极为僻静的山中无名小寺,寺中只独自苦修的一位大和尚,那便是贫僧的师父。贫僧出家之前,俗世姓名……便是阮芷。” 鹤亭内陷入漫长沉寂。 寂静良久,阮朝汐霍然揭下阻挡视线的斗笠,仔细地打量面前慈眉善目的大和尚。 多年山中苦修,日夜诵经,漫长岁月彻底改变一人的形貌。眼前的大和尚法相庄严,哪里还文书记录里那“年风姿”“博才雅貌”的京城贵胄年郎的身影? 释长生也终于看清阮朝汐的眉眼。 “十六年过去,长大。”他仔细打量面前女姝丽的眉眼,依稀看出旧人几分形貌。 释长生带着一丝怅然怀念,慨叹,“眉眼五官长得像你母亲。” 刹那间,如甘露从天倾倒,山顶出雪莲,难以言喻的喜悦充盈头。 眼前雾气迷蒙,阮朝汐含着泪笑。 寻寻觅觅,她终于找到认识阿娘、解旧事的故人。 ————— 半山腰简陋的木屋外,远道而来的贵客穿一身显赫紫袍,踩着月色夜入深山。 来人是眉目英朗的年轻郎君,十出头年纪,猿臂蜂腰,天生含笑多情眼。 踏月入山访友,听起来是一桩风雅事,来人的动作却和满山的风雅夜景完全不搭,毫不客气地抬手哐哐哐敲门,惊起附近一片鸟雀。 “从简,是我。萧昉从京城拜访。在山脚下被你的人拦阻整整五日,今晚总算来。” 燕斩辰抱剑守在屋外,冷眼看来人。 吱呀一声,木门开。荀玄微出在门边,淡淡颔首,“明圭,远道辛苦,寻我何事?” 萧昉笑道,“圣从去岁等到今春,耐已失。这次是我前来邀请,下次只怕就换做宣城王领兵来强请。” “如今天气开春,伤势养得差不多,冬日道路冰雪难行的借口也不用,继续盘亘在司州边境不走……从简,你总不还在搜寻那位小娘子的下落?四月过去,早寻不到人,放下罢!天下处处兰草,何必贪恋一枝。” 荀玄微往外走出两步,山间月色照在他肩头,清雅颀长的身形显露在月色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他平气和地问,“荀某的家中私事,莫非已经传遍京城?” “不至于,不至于。”萧昉爽朗地笑道,“事瞒不过圣,宫廷里各处也都传出些风声。我也是在随驾时……哈哈,偶然听说。从简吾友,莫怪啊。” 荀玄微平静气道,“家事惊动圣听,见笑。” 萧昉察言观色,立刻扯开话题,“事是我不该问,不提。从简,你随我去京城,小娘子的下落包在我身!” 荀玄微只听着,不回应,举起手里的瓷盅,漫不经啜口,随即细微地皱下眉。 萧昉起先以为他喝的是酒。瓷盅里的甜香味弥漫出来,闻着却不像酒。 “你喝的什么物?” 荀玄微任他打量,“砒//霜。” 萧昉大吃一惊,快步过去查验,拿到手里闻闻,这才松口气,递还回去。“莫要吓我。盅里装的分明是羊酪。” 荀玄微又浅浅饮一口,酪浆的滋味于他来说古怪难言。“她之甘露,我之砒//霜。” 萧昉听不明白,皱眉道,“果然进山里久,说话怪得很。” 又道,“不知那位小娘子是什么样貌,身何特征。我也吩咐下去寻找。” “她……”对着山间生长的松柏兰草,荀玄微露出怀念的眼神。 色皎然而性孤直。勇而无惧,毅而决然。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