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护卫部曲都被全数清场, 只留燕斩辰和徐幼棠两个不远不近地守着车驾，阮朝汐撩起车帘，弯腰进了大车。

一进去就感觉眼前格外;亮。几案上点起两盏铜灯, 一左一右放置在靠近她坐处, 她在明亮灯火里跪坐。荀玄微坐在靠里暗处。

两人之间隔着一条黑漆矮案，对峙般;静默气氛让人不安, 她开口催促，“郎君找我来说何事。”

“换了个称呼, 越发;疏远了。”荀玄微进了车, 声线恢复了舒缓，刚才片刻;冷冽尖锐仿佛是个错觉。他噙着清淡笑意, 神态自若地换了称呼。

“这几年到底怎么了，朝汐。沈夫人说你小时候懂事听话，越长大反而越不服管教。前几月不声不响地去了阮氏壁，临行登车了沈夫人才知晓。回来直接搬出了西苑。说说看，谁给你委屈了？还是说你在云间坞过得不好？”

“没人给我委屈。我在云间坞过得好。”阮朝汐冷静分辩, “我只是及笄成年了，有些事可以自己拿主意。”

“及笄成年了，雏鸟翅膀长成, 想要展翅高飞了。”

带着几分感慨, 荀玄微再度唤了她;名。 “朝汐。我特意寻了傅母前来教养你。她在我母亲身边跟随二十余年, 便是去宫里教养公主也足够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么多年精心教养, 也压不住你骨子;野性？”

这是阮朝汐头一次从他口中听到“野性”这样形容她;字眼。她愕然抬眸，又很快低了下去。

“沈夫人;教养, 桩桩件件我都记着。”阮朝汐端正地跪坐在他面前, 纤细;脖颈扬起, 仰头望着对面;郎君。

无论是端正;仪态，轻缓平和;声调，丝毫不乱;衣摆，自然叠放;双手，无处不体现着这几年来;精细教养。

但荀玄微;视线望过来时，并未如她所想，审阅她;教养仪态，而是落在了她;发髻上。

娇俏;少女流苏髻上，插着一只兔儿发簪，一只牡丹金簪。

他身往前倾，越过矮案，抬手从她发间拔下了兔儿簪，借着明亮流泻;灯光，垂眸打量发簪上雕刻;兔儿拜月图案。

阮朝汐吃了一惊，本能地抬手去摸自己发髻，乌发间;玉簪真;被抽走了，连一声告知都没有，她惊愕地微微睁大了眼，

“你倒是信任阮郎。”荀玄微掂着阮荻;及笄礼物，在灯下打量着。

“他也确实对你不错。但阮氏族人众多，你已经及笄，至今未入阮氏壁。当然有你自己不愿去;原因，但阮郎并未坚持接你去，因为阮氏各房意见分歧，人心不齐。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接一个流落在外多年;小娘子入阮氏壁，你要多留意了。”

阮朝汐确认簪子不在了，慢慢放下手，重新交叠在身前。但阮荻赠送;兔儿发簪是她极在意;礼物，她忍不住飞快地瞥过对面一眼。

暖玉色;指尖正在慢悠悠地把玩着发簪，并没有交还;意思。

“多谢郎君告知，我会留意。今晚之后，我立刻回云间坞，再不出坞门一步。但之后，郎君对我……不知有什么安排？”

“我对你能有什么安排。”荀玄微继续云淡风轻地打量着兔儿发簪，“你是阮氏;人，我不过是个阮家;外姓好友罢了。你该去问阮郎，他对你有何安排。”

阮朝汐并不怎么信他说;话。

“这么多年，我都住在云间坞里，受荀氏庇佑。我;前路……长兄会来和郎君商量;。”她轻声说。

“你倒是敢说。” 荀玄微笑了笑，出乎意料地承认下来。

“猜想得不错。你从小借住在云间坞，受我傅母;教养长大。虽然冠着阮姓，阮家不敢独自做主。五月你及笄，六月你阮家长兄;书信就到了京城，和我商议;，正是你将来;议亲诸事。”

“……”阮朝汐凝神细听着。

荀玄微说到此处，停顿须臾，把拜月兔儿发簪搁在案上，却换了个话题。

“早上给你送去;簪子，你没有扔了，砸了，反倒顺从收下，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如今想来……收了我;簪子，是在替你自己;前程打算了。这几年长进了不少。”

阮朝汐不太明白荀玄微这番言语。意有所指，似褒似贬，乍听像是夸奖，仔细咂摸又不对。

话里话外;意思，仿佛她理应扔了、砸了玉簪，才符合他;期待，不砸簪子倒是做错了什么。

她思索着，实在难以理解，不免显出几分困惑神色。

“好好;赠礼，为什么要扔了，砸了？”

她今年及笄不久，虽说已经到了婚嫁;年纪，眉宇间稚气尚存，茫然抬眸;时候，眼睛乌亮柔和，带着疑惑不解，眼神几乎是柔软;。

昨晚城外，她虽然外表保持着镇定，其实被平卢王;狠厉善变惊吓得不轻。

荀玄微在城下短短几句交锋瞬间受到;真切威胁，让她意识到，世事无常，风险多变。

人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