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磨蚁
兰奕欢从上辈子死的时候心里就憋着股郁气,一直无处发泄,刚才吐出的那口是淤血,实际上是把堵着的气给通了。
但是看在不明就里的人眼中,这就是一副惨烈而惊骇的场景了。
——齐贵妃,竟硬生生地把七皇子骂吐了血!老天爷啊!
那血色是隐隐发乌的,溅在齐贵妃的手上和脸侧,衬的她那张娇艳的面容如同鬼魅一般。
齐贵妃眼睁睁地瞧着兰奕欢在自己的面前倒了下去,也不知生死,她甚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只手捂住胸口,半张开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片死寂中,竟是兰奕臻反应最快,他大步走上前去,试了下兰奕欢的呼吸,然后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沉声道:“还不去传太医!”
太子这一出声,才让众人如梦方醒,连忙纷纷动了起来。
传太医的,抬轿子的,拿披风的,四下一时乱成一团。
也有会来事的宫人没忘记给齐贵妃搬来一张椅子,齐贵妃被宫女扶着坐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腿都软了,内里那一层的衣服被汗水浸的湿透。
她连身上的血迹都没有擦干,宫女递给她一块帕子,她就死死在手里攥着。
齐贵妃是不喜欢兰奕欢,但再怎么样也是从小养大的孩子,居然被她的几句话说得吐了血,还当着她的面倒下去了,这个震撼实在太过巨大,让她到现在还回不过神来。
“我没说什么啊。”
齐贵妃喃喃地说:“我……本宫,本宫不就是让他认个错吗?”
直到这时,八皇子的生母关丽妃才从稍远一点的宫殿姗姗来迟。
她一路上已经听说了这边的事,见自己的儿子没有大碍,便松了一口气,也有了管别人闲事的心情。
关丽妃道:“齐妃姐姐,不是妹妹多话,可你这娘当的也太疏忽了!七殿下才这么小的年纪,居然就吐了血,那指定是身子有什么毛病的,姐姐莫非连这个都不知道?竟然还拿话激他!”
齐贵妃的心里有些愧疚,又有些恼怒,猛然抬头,冷冷地说:“丽妃,你要真有心,就管好你自己的儿子!要不是他,也没今天的事!”
关丽妃就给了八皇子一巴掌,其实落在身上的手根本没什么力道:“鸿儿,听见了没有?齐妃娘娘说你呢,以后不许到处惹是生非。”
八皇子从刚才看见兰奕欢掉到水里就蔫了,一反找茬时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垂头丧气站在旁边,不时朝兰奕欢的方向看一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他才嘟囔道:“是齐埘和我说七……七哥打碎了我的砚台,我才来找他赔的。我也没想让他落水,齐埘推的他……我还想拦的……”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几乎低不可闻,齐埘在旁边听了却是一惊。
他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闹大了,从刚才兰奕欢出事起,齐埘就惴惴不安,此刻生怕八皇子说得多了,让人发现实际上打了八皇子砚台的人其实不是兰奕欢,而是他,那他绝对完蛋了。
好在话题没有继续下去。
这个时候,太医已经给兰奕欢瞧完了病,走过去向太子汇报。
“七殿下暂时没有什么大碍,是心思郁结,急怒之下才会吐血,这口气顺过来,慢慢养一阵子,就会恢复的。只是这段日子里,万不能再受刺激。”
听说兰奕欢没什么大碍,齐贵妃松了口气,几乎在手心里拧断的帕子总算放开了。
可太医说兰奕欢“心思郁结”,别人看她的眼神又让她脸上有些挂不住。
“王太医,你莫不是诊治错了,一个六岁的孩子,他天天玩的比谁都高兴,他有什么可心思郁结的?难道本宫还能暗中苛待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成?”
王太医道:“臣不敢,臣只是依据脉象而言。”
“不管七弟的病因是什么,今日发生的意外,是因八弟和七弟之间的冲突而起的。”
兰奕臻终于开口了。
他也不过是个面容上犹带青涩的少年人,但个头高挑,身形挺拔,站在一干女眷和孩子中,愈发显得清隽如竹,别有一种安定人心的气质。
“太子殿下……”
兰奕臻语速不变,不紧不慢地说:“齐贵妃、关丽妃教子不严,二位乃是长辈,孤不便干涉,但会遣人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报与皇后知晓,请二位母妃自去找皇后领罚。”
“至于其他人……”他沉吟了一下,“今日之事确为八弟先行挑起,七皇子伴读未能妥善应对,不知劝告护主,每人罚抄五遍《论语》,八皇子及其同伴罚抄十遍《论语》,每人打手板五下。齐埘伤及皇子,另加十板,领罚之后,即刻执行,不得耽搁。”
兰奕臻声音不大,但说话间自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态度,让人难以违抗。
齐埘之前也没少得罪过兰奕欢,但他是兰奕欢的表兄,齐贵妃都不追究侄子,别人自然也不会拿他怎样,没想到这回太子对自己的处置如此之重,当时就吓坏了,连忙冲齐贵妃使眼色,道:“姑姑……”
齐贵妃那边还没开口,兰奕臻已道:“你叫齐贵妃,是对孤的处置有所不满?”
齐埘连忙道:“殿下恕罪,小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