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皇帝下旨已有十来日,魏怀章回朝的消息已不胫而走,丰州至大梁的必经之路上,有不少汉人百姓等候,还有很多他曾教导过的齐人。
魏怀章的马车,时不时便会被拦下来,有人送物,有人自窗中投信,但碍于驾驶马车的人是齐兵,除了叮嘱的话,他们没有多说别的。
马车一路驶至边境,齐兵下马车,对车里的魏怀章和傅缘悲道:“魏大人,傅姑娘,过了这座桥,便是大梁地界,桥对面已有雁峡关城官员接应,我便送二位到这儿L了。”
魏怀章本想起身去驾车,但傅缘悲却按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对他道:“师父你别出去吹风了,我去。”
魏怀章冲她抿唇一笑,跟着点头。
傅缘悲走出马车,从齐兵手里接过了缰绳和马鞭,随即头也不回地驾车上桥。
耳畔是桥下江水滚滚东去的声响,傅缘悲看到了桥对面已有二十名,身着汉人将士服饰的人在等候,其中还有一位身着红色官袍,头戴展脚幞头的大梁官员,他们身后不远处,便是雁峡关巍峨恢宏的城门楼。
晚霞金色的光,倾洒在巍峨的城门上,楼上缨枪在守城将士手中傲然而立,一面面属于大梁的旗帜,冉冉于风中翩飞……
傅缘悲的目光,最终落定在大梁的旗帜上,她气息一落,泪水夺眶而出。这一刻,她忽然想起爹娘,想起那些死于战乱的亲族,想起和师父的初见,想起孔思鹊,想起鹿头庄,想起木岚县,想起博安村……
北境十年,在此刻恍然变成一场终于醒来的梦魇。
她和师父,终于回到了大梁。
顺利和桥对面的大梁官员碰头,傅缘悲将魏怀章扶下马车,一众官员将士上前行礼,那红袍官员执魏怀章的手,含泪赞叹:“魏尚书十年漂泊,全节而归,着实为吾等敬佩。”
耳畔的赞叹声不绝于耳,魏怀章却只是笑笑,于进城前回望北境。
当天晚上,那官员在官府给他们二人安排房间,他们当晚便住在了官府中。
除了小时候战乱未起前隐约的记忆,傅缘悲已记不起自己多久没住过这么好的房间。她一进屋便觉心情甚好,转身对魏怀章道:“师父,今晚你可以好好歇歇了。”
魏怀章冲她抿唇笑,坐在了一旁的罗汉床上,静静地看着一旁铺床的傅缘悲。
今夜那位官员只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房,他心间明白,他和阿瑾两个人回来,自下马车后,阿瑾还全程扶着自己手臂,他们许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房中人。
可阿瑾却浑然不觉,毕竟这些年,条件有限,他俩起居都在一处。
他合该求娶,合该给她名分,可现在他的身体状况,北齐皇帝放他回朝的原因,他都心知肚明。
哪怕现如今,他心间对她的爱已占满整个心房,他也不能再开口,不能误她一生。
等回到魏府后,他便给她单独准备院落,为她寻良人,再让母亲收她为义女,以魏府女儿L的名义
出嫁。
床铺准备好后,傅缘悲来到他的面前,对他道:“师父,你先休息,我去给你熬药。”
魏怀章轻轻摇头,对她道:“还不累,我陪你去。”
傅缘悲微有迟疑,但念及已是盛夏,今日天气也很不错,无风,便点头应下。
来到院外,傅缘悲生活熬药,师徒二人便坐在小火炉旁,傅缘悲轻打扇扇火,唇边含笑,对他道:“等到了临安,我便给爹娘写一封告祭书,告诉他们,我终于如他们所愿,回到了故国。”
魏怀章坐在小椅子上,身子前倾,双臂撑在腿面上,双手十指虚虚相交,凝眸在她侧脸上,含笑道:“合该如此。”
傅缘悲又道:“师父,你回朝的消息,应该会慢慢传开吧?等思鹊哥听到后,肯定会来找我们的是不是?”
魏怀章道:“当时说好一起去临安,说不准他已在临安,我们回去便能见到他。”
傅缘悲又笑,点头道:“嗯,他的亲人只有我们,他肯定在临安等我们。”
话至此处,傅缘悲似是想起什么,向魏怀章问道:“对了师父,我瞧着今日来送你的那些汉人百姓,有人给你写信,你看了吗?”
魏怀章点头,对傅缘悲道:“看了,还如从前,他们寄希望于我,盼着我回去,告诉陛下他们在北境的处境,叫陛下务必反攻,务必收复失地。”
傅缘悲闻言,面上笑意散去,不自觉看向北方。她是回来了,可那些尚在北境的汉人,他们该怎么办?
如今回了大梁,师父尚能在朝堂上出力,她却什么也做不了了,从前还能给他们义诊,还能教小孩子读书识字,现在……
傅缘悲面露哀色,问道:“为什么女子不能为官?”
若是女子也能为官,她便能尽己所能,像师父一样即便离开北境,也能为他们出力。
她这个问题,魏怀章不知如何作答,只抿唇垂眸。他明白,在北境见过大多生死离别,见过太多悲苦,她同他一样,有一颗济世之心。
等她跟自己回了临安,在贵族圈子中,受世俗礼教所限,今后怕是会囿于后宅。他理解她的心,此念一落,便觉心间酸涩,若日后不能再为百姓出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