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裴珩功夫极好,当年那麻袋谢岁自然没套成功,但借着人多势众,几闷棍却是有的。就算后来有太子讲和,他们两人的梁子却是实打实结下了。
此后一年,明争暗斗不断,直至裴珩出征。
世间最悲伤的,莫过于死对头权倾天下,风光无两,而自己却成了个连行动都有碍的废物。
况且他往后说不准还要与死对头同床共枕。
一想到这,谢岁便头皮发麻,他抬手蒙住了眼睛,只想苦笑。
杨兴毕竟现在还管着庄子,不能在此久留,又宽慰谢岁两句后,便起身离开了。
他走后房舍内顿时安静下来,让谢岁可以专心梳理如今的情况。
有一件事谢岁没有同杨兴讲。
在他中毒濒死之际,昏迷的那一个月里,他于梦中看完了一本书,一本名叫《东风词》的断袖话本子。
而如今,现实居然真同梦中那本书一样,三年三帝,年幼怯懦的新皇登基,年仅二十二岁的裴珩开始摄政,权倾朝野。
只不过书中主角与他们俩都无关。
主角姓言,言聿白,是户部侍郎家中不受宠爱的庶子。但他天资聪颖,为人正直善良,纯然若一片白纸。十四岁入国子学,却被嫡兄带人欺辱,后为朝中最清贵不过的傅家嫡子所救,两人就此结识,引为知交。
再后来友情变质,从谈诗词歌赋人生理想,变成了谈恋爱,然后两个人一边谈恋爱,一边结交权贵朋友,顺手除奸佞,齐家治国平天下,最后功成身退,隐居山林。
《东风词》书皮下题了一行小字——是个甜饼。
谢岁看完了,确实挺甜,如果他不是文中被除的奸佞之一的话。
姓言的谢岁不认识,他当年心高气傲,眼睛能长在脑袋顶,一个侍郎家小小的庶子,屁都不是。但傅家嫡子他却是认识的,傅郁离,名满天下的才子,光风霁月,高岭之花,如果谢岁在国子学是不听话,出格,讨人厌的极端,那傅郁离就是听话,守礼,受人尊敬的另一个极端。
他们之间有许多冲突,新仇旧怨,每次见面谢岁恨不得把人掐死,料想傅郁离应当也是如此。
这么一看,他的运气还真是低到了极点。
主角被他得罪,反派也被他得罪。
说起来书中由于是言聿白视角,所以关于谢岁的笔墨并不算多,隐约主角从别处听来的只有三两段,国子学时盛气凌人,谢家一朝败落,他虽然免于一死,却沦落为奴婢,但谢岁性格偏激,不肯服软,最后曾经得罪过的人一拥而上,几经辗转磋磨……下场可想而知。
等到后半段谢岁重新出场时,他已经是摄政王后院里满心怨毒且不知廉耻的脔宠。
裴珩性子暴虐,他过的并不好,在长久的折磨下,谢岁逐渐心理变态。
所以得知言聿白与傅郁离之间的关系后,谢岁嫉妒的要死,凭什么傅郁离就可以高高在上,永远是他的高岭之花,还有人爱他,凭什么他就没有,只能在后宅里被人淫辱折磨。
遂下手陷害,导致主角险些丧命,而傅家那时正同裴珩分庭抗礼,谢岁所作所为恰好让傅家拿到把柄,裴珩为了平息傅郁离的愤怒,下手把他给处死了,半点不留情面。
摄政王之所以收留谢岁,不过是为了戏弄报复,折磨当年那个在国子学总与他作对的少年而已。
真的是……悲哀又愚蠢的一生。
谢岁在床榻上翻了个面。
打死他都不相信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要他和男人搞一起,他不如去跳楼。
但……万一呢?
谢岁一阵恶寒,不行,得逃出去。
离开萧庄,换一个身份,然后隐姓埋名,等傅家与裴珩斗起来,他再徐徐图之。
只是要逃走的前提是,他得先将身体养好。
按照他现在的体质,别说跑路了,胭脂山都下不去。
“谢岁啊谢岁,你这造的什么孽。”少年躺在床榻上,用力的攥紧了手指,“快点好起来,早些好起来——”
“淦,老子要离那些断袖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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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前十八年顺风顺水,任意妄为耗尽了所有运气,所以十八岁之后,谢岁诸事不顺,倒霉透顶。
杨兴原计划让谢岁在萧庄修养一月,等身体稍好一些后,便说他不治身亡,好假死脱身,反正萧家小公子还被拘在候府出不来,届时找个死尸一替,谢岁也就自由了。
可惜他低估了萧凤岐想整谢岁的决心。
胭脂山桃花败尽前,萧家小公子拄着拐,硬是从金陵坐着马车颠过来,说是京中诸事繁杂,他要在此静养数月。
萧凤岐来的突然,且丝毫通知都无,杀了杨兴一个措手不及,当萧府马车到山脚下时,谢岁正撑着根竹竿,沿着胭脂山平缓的山路上散步。
大夫说他身上余毒未清,不可久卧于室,需要多动动,谢岁谨遵医嘱,早睡早起,生活规律,每日都会绕着萧庄走上一圈。
这一走,就正正好撞见了萧凤岐过来的车队。
两个瘸子碰面的那天,算得上是风和日丽。
谢岁瘸,是在天牢时受过重刑,被打断了腿,骨头没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