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说亲

一个，给你我一口饭，我求菩萨还求不来，偏就你在这儿哭哭啼啼，牙尖嘴利。”

楚氏就知道这个事少不了自己男人的主意，听了这话，眼泪滚滚。

这个李占德打年轻起就好吃酒赌钱，这次苟家把大女儿接过去，这才过了几天像样的日子，他老毛病又犯了，把苟家送来的银子挥霍一空。眼看米缸又见底，便在心里打起二女儿李心梦的主意来，撺掇刘媒婆到苟大贵跟前给二女儿说亲，想把李心梦也送到苟家去，来一个“故伎重施”。

别看苟大贵都六十五了，偏偏素爱少女，屋里丫环仆人“通房”一个遍，巴不得天天要洞房，岂有不肯的？所以一听有这好事，赶忙叫刘媒婆过来说和。

楚氏一想到她可怜的女儿，不由呜咽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那样的人家，那样的恶霸，谁见了不说可怕，我一个月儿已经是跳进了蛇窝，到如今我连一面也见不上，要梦儿再去，你让我怎么活？说到底，你就是嫌我没给你生个儿子，便撺掇这个，撺掇那个，一心想要卖我的女儿，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李占德把脸一沉、眉毛一立，手指几乎杵到楚氏的鼻子上，“你不让她去，就是在要我的命！别人养儿，我也养儿，别人养儿能孝敬，我养的却是一堆赔钱货。我今年都快四十了，走到哪里别人笑到哪里，都说我上辈子没积德，这辈子才没个儿子。都是你没用，你要是能给我生个儿子，我至于被人嘲笑，变成今天这样？”

“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当初你流落静江，我和爹娘可怜你、收留你，现在，你却嫌弃起我来了。可怜我命苦，怎么会信了你的花言巧语，跟你到这样远的地方来。”

楚氏回想过去种种，泪水大滴大滴落下，要不是她命不好，看错了人，如今也不会害得几个女儿跟着自己受苦。她越是想，心里越是委屈，忍不住“哇”一声，恸哭起来。

李心梦在外头听见母亲的哭声，一颗心像是被人用拳头重重捶住一般。

这时，又听他爹道：“你做出这个样子来给谁看？你也别说什么‘当初不当初’的话，当初要不是看你爹妈可怜，我也不会娶了你这么一个‘外地货’！实话告诉你，今天这个事我早和女婿说定了，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老二横竖都是苟家的人，你自己想清楚，早认早好！”

刘媒婆也道：“做人要知道好歹，不要不知足，苟老爷大发慈悲，可怜你们家老二，嫂子就暗里烧高香吧。你出去问问，整个十里八乡，谁不想进苟家的门，那样好的人家，那样有钱的亲戚，谁不上赶着巴结去？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啊。”

楚氏几番哽咽，差点说不出话来。缓了半日，抹去眼泪，横心咬牙道：“她是我的女儿，凭你们巧舌如簧说破天，我也是一句话。请你回去告诉苟老爷，叫他不要再打这个主意，我女儿还小，谁爱去谁去，横竖我是不会让她去的。”

“哎呦，你，你……”

刘媒婆费尽口舌说了这一下午的话，竟得这样一句答复，气得一张脸活像卤好的猪头肉。她的眼里像是要冒出火来，指着李占德，说话都快结巴了：“听听，你听听，天下竟然有这种不知好歹的人，这是人说的话吗？”

李占德见楚氏这样固执，火气上来，怒吼道：“你这泼妇，敢这样驳我的脸，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男人吗？别以为你刚生了孩子我就不敢打你，告诉你，你要是敢坏我的事，我一定送你去地府见你爹妈。”

说完，“砰”一脚踢过屋门，黑着脸冲出屋去。

李心梦在外头已是吓得一动不能动，见他爹出来，一张小脸更是慌得苍白如纸，连怀里的东西也忘了放下，只是僵在那儿大气不敢出。

李占德见二女儿回来，正想张口发气，可话到嘴边忽又咽了回去，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时，刘媒婆正好走出来，见李心梦站在面前，生得大眼睛小嘴巴，满意地点了点头，向李占德笑道：“这丫头模样儿和她姐姐还真有几分相像，若是长大必定是个美人坯子，难怪苟老爷放心不下，叫我亲自来看看。”

李占德道：“刘妈妈，你回去只管告诉女婿，这件事我做主了，叫他放一百二十个心，什么时候他看好日子，什么时候来抬人，我是没有不许的。”

“有大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刘媒婆笑说着，又从袖里掏出一串钱来，放到李占德手上，道：“这个，是苟老爷吩咐的，叫先拿一吊钱给你们买米，回头看好日子，抬二丫头进门，他再让三爷送银子过来。”

“哎呀，这怎么使得，这是大恩啊！”

李占德一看见钱，笑还来不及，哪还有什么气，忙不迭收下铜钱，眉开眼笑送了刘媒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