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十一)
宵心情愉悦地眯了下眼。 先生似乎没发现,他只有在相对心虚或准备退让时才会喊她“姑娘”。 但她并未拆穿。 “原来如此。” 南宵顺着话头,似笑非笑地看向钟离:“我还当是先生忘了我这饭票,用完便抛到脑后呢。” 这句话其实已说得相当过火了。 是一句牢骚之言,还是又一层新激起的试探? 但日前一切布局皆已完美收场,眼下作为一个凡人,也无需瞻前顾后、自寻烦恼。 钟离轻叹了一声,待要开口,抬眸却对上了少女的视线。 那双暗金的瞳眸里清晰地印出他的身影,眸光澄澈似秋水不染尘。 是雨过天晴的长空,哪有半分雷霆骤雨? 眼见是他多心了。 “若你不快,往生堂与北国银行的盟友关系已然结束,往后……” 虽说即便是朋友,干涉个人的私交也过于越线,但钟离并不介意为南宵的态度而让步。 她的敌视本就在理,愚人众此次行事也过于理亏,终归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但很多事,即便是顺水推舟促成的,最重要的也得看拍板定事的人肯不肯推那一下。 可惜,钟离让步的话说到一半,便被南宵放下茶盏的一句抱怨打断:“真是的,茶都冷了,不喝了。” ……这样呐。 钟离瞧着南宵喊人换了壶热茶,心领神会她的不言之意,当下失笑。 他越来越乐意与少女相处,越来越迁就她性子里的桀骜与狂气,倒也并非全无来由的。 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孩儿,璃月三千七百年来,也只这一个。 待捧了新茶,南宵品了会儿不见人开口,动问道:“听闻前阵子对抗奥赛尔的决战中,有位异国的旅行者?” 钟离回了神,点下头,回问:“对他感兴趣?” “我挺想跟他做朋友的。” 南宵兴味盎然地笑着,洗净颜料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那幅望舒客栈里金黄的巨树树冠,眸光意味深长:“但既然是璃月的英雄,那自然也需【不寻常的相遇】才能相配。” 钟离一听就知她爱捉弄人的性子又起了,倒也无意阻拦,颇为乐见其成。 不料他无意出言相劝,南宵却并未放过他,笑盈盈地瞥他:“先生,不如来打个赌,他究竟会不会入局?” 钟离沉吟片刻,道:“赌注是?” 南宵狡黠地眨了眨眼:“输者自罚三杯,我偏巧从蒙德带了瓶蒲公英酒回来。” 未成年不可饮酒,南宵除去上次的意外,始终是滴酒不沾的。 她自己清楚,钟离也明白这一点。 必输的赌局,他仍是笑着应下了:“那便依你,我赌不会好了。” 24. 不崇神敬仙的人竟有旁人求也求不来的仙缘,也算是极为不公的了。 但仙缘缥缈,终是朦胧难以强求,却又来得突兀。 南宵七岁时曾独自登过奥藏山。 读了兄长爱不释手的武侠小说,心向往之。 尚且年幼的她未有日后那般玲珑心思,但一身惊才绝艳的天赋已显露了端倪。 与之相随的自信,也全然不缺。 稚嫩的孩童摘了院后香飘十里的桂子,揣在兜里,便偷偷溜出了家门,要去登那奥藏山。 或许往后行秋逃家偷得浮生悠闲的想法,是从先自叛逆的妹妹这儿学来的,也不一定。 自觉给家人留了字条好交代的南宵,直直攀过天衡山,入了绝云间。 云雾缥缈,仙家府邸,崇山峻岭间也不乏魔物侵扰。 也亏得削月、理水、□□位仙家暗护,南宵一路有惊无险,抵达了目的地。 在三位仙人幼稚的赌局里,留云借风真君赢了一筹——南宵来的是它平日所居的奥藏山。 但留云赢了却并不十分开心,因为南宵对它的洞天并无兴趣,也视碧水间寓意深重的石凳于无物。 她仅是觉得此处碧水潺潺,风景雅致清幽,想在此埋下一坛酒。 抱着数年后重访此地,与好友饮酒闲话的雅兴。 留云看着幼童劳碌了半晌,埋下了酒,心中哂笑。 桂花酒禁不得放,若等她长大成年后再来,恐怕酒早就不能喝了。 但它莫名想起了许久许久之前,众仙于此聚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