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ite Room 小白屋
小白屋绝不提倡暴力,因此它的另一个特殊之处在于处理暴力损伤的救护室无人值守,物资材料齐全,任凭来访者选用,只要你能爬起来给自己做手术,或者像你们这样多人同行。 此刻花卷和国见在隔壁房间察看实时躯体记录,时不时在墙壁上操作悬浮的键盘设置数据。你们之间隔着一面透明玻璃,玻璃两侧有对话系统,可以随时沟通情况。 松川躺在半圆柱形的床上,他放松地叹了口气,忽然被暖黄色的雾气喷了一脸。对面传来花卷忍笑的声音: “抱歉,”他对松川说,目光在你脸上停了一瞬又移开,可能是因为你之前的态度,他有点不自在,“我们在研究这个按钮,先给你消了个毒。” “没关系,”松川闭上眼,“只要你们不是打算把每个按钮都试一遍。” “其实我们正有此意。”花卷对国见挤眉弄眼,国见塌着肩膀头也不抬地反驳“不我们没有”,花卷“唉”了一声,很快跟上国见的动作,也投入节奏飞快的数据流中,嘴里还在念叨:“他需要一套完整的体检,这个你看过了吗?还有表面修复……” 你从角落搬了一把高高的凳子坐在松川旁边,将他曾问过你的问题重复了一遍:“疼吗?” 松川摇头:“我没有痛觉。” 是与当时的你一致的回答。 你透过玻璃看着另外一侧商量治疗方案的两个人,突然想起曾经和Creator住在一起的时光,尤其在最初,肢体测试不一定每次都顺利,有时你会受伤,而他们会提醒你注意动作,然后耐心地将你修好。 其中一位心情好或心情不好时都喜欢小声嘀咕古老的诗句,总是那么两三句,来回重复。他帮你梳理头发的时候会说,修复你磨坏的手掌会说,偷偷塞糖给你的时候也会说。时间长了,这些诗句之于你,便如同摇篮曲之于真正的孩童。 此刻你想起他,也忍不住低声念着:“我们通晓地球到星辰的广袤空间,却在地球到头骨之间迷失了方向。*” “忧伤和眼泪隔着银河系与银河系之间的距离。在从虚假通往真理的途中,你凋萎,不再有锐气。*” 松川的声音稳稳地跟在你的声音之后,声音与声音之间的交错与停顿是如同剔透的灰色宝石一般的标点。他接上了后半句,但是他为什么能接上后半句? 你不解地看着他。 “只是辛波斯卡的诗,”松川说,“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意外?” “Creator从前经常念给我听。” 松川点点头:“我有时候也会对花卷念叨。我喜欢辛波斯卡。但他说我是老头。” 你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目光在花卷贵大和他之间绕了一圈,最终落回地面。装满旧时光的宝盒咔哒一声开了锁,你对着珍贵的一切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只能下意识地想道——噢、噢。 松川:“说到这个,你刚刚对他的态度很奇怪。” 你忍不住摩挲自己的手指,这是你从前不小心犯错以后面对Creator才会有的小动作。 松川:“我一直感觉你对花卷和国见似乎比对我们更亲近一些。但你刚才的话会让花卷自责。你看起来有一点失控,为什么?” 和及川彻处处设伏、句句藏刀的狡猾提问完全不同,松川一静此刻的问题如同湖水一般平静。你在这样的湖边坐了一会,陷入漫长的思索,而后诚恳地说: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戴着那副眼镜的花卷,能够说出自己具有“动手的本能”这种话的花卷,与你记忆中的Creator,如此相似。 你被这份相似安慰,却又因相似而恼怒。你感受到自己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梳理它、领悟它,身体就在情绪的驱使之下做出了行动。直到今天你终于看清它、消化它,终于在复杂的千言万语中挑选出了一个也许合适的描述。 你认为那是“想念”。 你想念Creator。因此也终于意识到仿生人意味着什么—— 一份想念的证据。 “我们总有不知道的事情。”松川没有强求一个答案,他朝你笑了笑,用只剩下半边的嘴巴,“我现在看起来确实有一点奇怪,是吧?” 你对他笑了一下。 松川:“你的笑容比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看起来自然多了。” 你从凳子上滑下来,趴到他的床边,问:“为什么你们要去第七区?” 松川:“我记得你问过这个问题。” 你:“很多人经历了险境就不再想要冒险。海市又是安全的地方。” “打断一下,你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