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艾潘妮端着烛台走进卧室,把梳妆台上的蜡烛点燃,让两支蜡烛的光芒把屋子照得更亮,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一个雕像般平静的女人的脸。 遗愿清单上的事项已经全部完成,婚礼举行了,两个人结合了,最后探望了冉阿让,苏珊和罗丝她们都安置好了。艾潘妮用贴身项链上挂的小钥匙打开抽屉,从深处翻出一封长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将之装入信封放回了抽屉。 随后,她站了起来,走到衣柜前开始脱衣服,漂亮的平纹细棉布裙子落下,连带配套的紧身内衣、女式长袜和吊带,都静静地躺在了地上。她拿起厨娘十六岁儿子的绒布长裤穿上,庆幸着长度刚好,略宽的腰围可以用牛皮宽腰带解决。 艾潘妮抄起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绵绸布,在胸前结结实实缠了好几圈,绕过肩膀交叉着打了两个结,让自己本来就不太大的胸脯更加不明显。然后,她解开编好的头发令其散下来,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把剪刀,毫不犹豫地几下就将长及臀部的头发齐耳剪断,长发扑簇簇地掉在脚下,堆起了一座栗棕色的丘陵。 她又转向另一个衣柜,在其中翻找了一阵,取出一件衬衣穿上,衣服比她的身材大了两号,长度垂到了膝盖。艾潘妮索性用剪刀直接剪掉了过长的部分,将下摆塞进裤子,把长长的袖子卷起。最后,她从抽屉里掏出一根深蓝色的领巾,对着镜子系上了自己的脖子。 现在,镜子里的女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散着满头栗棕色短发的英气青年,额头上红色的伤疤更增添了些许沧桑的气质。他在腰间的皮带上挂好枪套,打开刚刚装信的抽屉,拿出一把大点的□□塞进腰间套子里,又拿出一支小钢枪放进裤子口袋。 最后他关上抽屉并锁好,提起跟裤子配套的短外衣穿好,并戴上一顶又宽又大的鸭舌帽,压低帽檐的时候,几乎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他深深地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当艾潘妮进入厨房的时候,把等在那里等厨娘和女管家都吓了一大跳,厨娘以惊疑不定的神情将一个大皮包交给了男装的女主人,对方向她点头致谢后就背起背包向大门走去。 出门前,艾潘妮忽然拥抱了一下送她到门口的罗丝,对方回了一个用力的拥抱,并像有什么预感般地开始低声抽泣。然而艾潘妮只是笑笑,嘱咐女管家关好门窗,不要掉以轻心。 “您才应该注意安全!”罗丝被弄得哭笑不得,擦着眼泪表示不满:“先声明,这次我赞成先生的指示,您就不应该出门!” 艾潘妮打了个哈哈,将连着项链的小钥匙递给罗丝:“等沙威回来了,就把这个交给他。” “啊?好的,夫人。”罗丝一脸懵地接过钥匙,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但您为什么不亲自给他呢?” “嗯……我怕到时候我不在。”艾潘妮看看门外漆黑的夜色,雨水时下时停毫无规律:“罗丝,拜托你照顾好苏珊和你自己,以及……谢谢你什么都没问。” 罗丝点点头,放开了手目送女人出了房门,冒着时停时下的细雨逐渐走远,心中总有种想哭的冲动。 —— 艾潘妮在黑暗的道路上行走,牛皮靴子鞋底柔软,非常适合她的脚步节奏,令她快速移动的同时不怎么发出声音。她熟练地在各条街道上穿梭,时不时地钻来爬去,小心地避开正在集结的军队岗哨和巡逻队,一路向蒙徳都巷与麻厂街交界的转角摸去。 啊,这地方基本没什么变化,脑海里的地图完全能用上,原本多年前开始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艾潘妮找了个犄角旮旯,将她的大背包塞进缝隙藏起来时,似乎有脚步声在附近响起。她警觉地俯下身子仔细观察,昏暗的街道上似乎有人在摸索,从街道另一侧越过了艾潘妮所在的位置,向着菜市场的方向而去。 那大概是马吕斯。 艾潘妮心里想着,把大背包更往里塞了塞,而后伏着身子,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蹑手蹑脚地向着冒出红光的方向走去,那团红光将天空映红,反衬着漆黑的屋顶,犹如但丁诗歌里的炼狱宫殿一般。等她来到距离巷口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时,却发现街角的一块墙角石上,坐着一个青年,正在压抑着声音哭泣,混合着圣美里敲响的十点钟声,听起来非常令人揪心。 “马吕斯?!” 青年听到声音吓得一哆嗦,赶紧转过身来,很快就看到摸到他身边的小个子脸上琥珀色的大眼睛:“啊……艾潘妮?您怎么在这里?为什么这幅打扮?” “方便活动,但您就别管这些小事了。”艾潘妮扶住马吕斯的肩膀,急切地说道:“您这是在做什么?您为什么要哭?” 马吕斯用袖子擦擦眼,稳定了一下情绪,尽量镇定地回答她的问题:“我没事,只是想起了我死去的父亲,我没有他的意志,愧对他的英勇,事到如今还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