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 —— 距离预定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一小时,教堂里议论声越来越大。神父渐渐开始有点不耐烦,频频看向祭坛前的人们,却发现本该最焦虑的新郎,平静得异乎寻常。只见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合上盖子向神父点点头:“还是再等一会吧。” 神父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见过的问题婚礼太多了,不放弃的男人很多,但最终都会或无奈或愤怒地接受他们被抛弃的事实,这次也…… 突然,远处的大门口有个影子晃了一下,神父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大门口站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一只手撑着门槛,一只手撑着膝盖,正弯着腰颤抖。很快教堂里的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大门外的人。伴娘从她的位置弹起,飞快地跑过去,把那人搀扶起来,并帮她放下腰间的裙子,蹲下来似乎在帮她穿鞋。 神父听见伴郎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欢呼,新郎则快步往前走了几步,但很快就站住并转身回来,背对着祭坛看着门口的女人,高大的身躯似乎有点微微的颤抖。 很快伴娘完成了她的工作,把头纱盖在女人的头上后,被对方赶回了自己的位置。而那女人撑着膝盖弯腰喘息一会后,终于挺起身子,向着教堂里走来。 这真是最奇异的新娘了,或者说是凄惨也不为过。她走路的姿势很古怪,有点一瘸一拐,似乎脚上不太舒服,裙子基本上全湿了,裙摆紧贴着脚踝,几乎能看见小腿的形状,以至于需要边走边踢开那堆湿哒哒的织物,更加剧了她走路的摇晃程度。 她经过的所有人,都能听到粗重急促的喘息声,明显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爆炸式的奔跑。新娘捧花基本是被她提着,因为两只手看起来似乎已经没力气继续保持端庄的姿态。蕾丝花边和发型一样,都被雨水打湿而贴成一团,唯独头顶的编织花冠仍然□□,甚至被雨水滋润后,更加晶莹美丽了。 在目睹这样的一个新娘摇摇摆摆地蹭到祭坛后,新郎转头对着神父说道:“您看,我们应该可以开始了。” 漫长而程式化的祷言,在艾潘妮隆隆作响的耳朵里化为一片嗡鸣,粗重的喘息怎么都停不下来,胸腔还疼的厉害。一气玩命跑完一公里多的路,她能坚持着不躺下已经万幸了。现在她对神父的所有问题虚弱地答是,在教堂登记册上签字时几乎握不住笔,交换戒指时差一点套错了沙威的手指。 当她在一片香烟缭绕中,跪在神圣的白色伞盖下后,挣扎了两下都没能站起来,最后还是沙威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搀起来的。然而最最难堪的一幕躲都躲不过去:神父宣布可以亲吻新娘时,面纱被掀开,露出一张花猫般的脸——粉底被雨水冲的七零八落,在脸上产生了数道深浅不一的水痕,本来遮盖的还行的青色眼圈暴露出来,跟凌乱的腮红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着沙威脸上的微妙表情,艾潘妮尴尬极了,她不由得本能地皱眉闭眼,嘴里喃喃念叨着:“那、那个,我可以跟你解释……” “闭嘴!”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嘴唇上,背后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一只大手搭上她的背,强硬地把她转过来面向人群,这才是真正尴尬的开始,无法逃避,必须面对的惨淡人生。 艾潘妮顶着这样一幅尊容,被沙威半搀半拖着,又到市政府回答了无数问题,再次签了一次登记书后,终于可以上车回家——这对已经基本上快要尴死的她来说,是个巨大的好消息,起码她能一头扎进房间,好好洗把脸换个衣服。 好在接下来的聚会和晚上的筵席上,艾潘妮还是以一个正常的美丽新娘状态出现,享受了亲友们的祝词和美味的饭菜。晚宴时,因为两位新人都没有父母,宾客中职位最高的巴黎警察局长吉斯凯先生,坐到了新娘身边的大椅子上,并负责在餐后上水果点心时向新婚夫妇祝酒。 局长先生非常懂得分寸,仅仅是表达了对新娘的赞美、对新郎的羡慕以及祝福,并没有发表什么冗长的讲话。之后的舞会上,按惯例新婚夫妇要跳第一支舞,并引领之后宾客们的狂欢。但大家在见识了步伐僵硬的新郎带着脚上微瘸的新娘,磕磕绊绊地跳完第一支舞后,全都默许这俩人坐到一边再不参加舞会了。 除了以上的种种意外,这场婚礼算是圆满地办完了。宾客们在夜色中纷纷离去,女仆们飞快地收拾残局,管家兼贴身女仆罗丝在楼上主卧室里帮女主人卸妆换衣服。 洗完脸后的艾潘妮已经脱掉了紧绷的内衣,只穿着条睡裙外边披着袍子,坐在柔软的沙发椅上,双脚全都泡在盛满热水的大瓷盆里。她满脸都是疲惫,任由罗丝拆开她的头发,灵巧地解开缠结在一起的丝带、头发和金属丝,把每一朵白玫瑰和铃兰花拆下来,放到身后的梳妆台上。当女管家刚刚完成工作,让艾潘妮栗棕色的长发松散地垂下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安德森夫人,您可以去休息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