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法白尔家在玛黑区的圣殿老街的角落，租了套带小花园，并有独立卫生间的复式公寓安顿下来。这一带商业发达，到处都是舒适的公寓，治安良好，离那些阴暗的沟渠足够遥远。艾潘妮这辈子在巴黎，绝不想要再跟猫老板的成员有半点瓜葛，也不想让苏珊她们知道那些人的存在。而另一些人，是她想从那些人所造成的阴影里拉出来的。

比如伽弗洛什。

但是艾潘妮发现，每当她计划起什么事，都不会顺利进行。比如她跟沙威闹矛盾的时候，想找马德兰市长讨论芳汀的时候，甚至眼看后天就能结婚，缩在被窝里计划蜜月旅行的时候——每一次都会出现她无法控制的麻烦。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罗丝报告说小流浪儿只来了三次，她有转达过女主人想见他的意思，可伽弗洛什似乎对她的好意没有兴趣。

“他说他不喜欢当资产阶级大小姐的玩具。”罗丝摊开双手，无奈地汇报：“看起来只有实在饿到不行的时候，才会来要点吃的。”

资产阶级大小姐？

艾潘妮翻了个白眼，决定这个仇以后再报，她放下手里的账目和信札，卷起袖子钻进厨房，久违地开始烤制甜点。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艾潘妮换上印有淡红色波点的朴素平纹细棉布裙子，戴上有面纱的帽子，隔天就出门坐着马车到处转悠，有时会带上苏珊一起去各种商店购物，顺便向她介绍巴黎的地理状况。

在一星期后的某个凉爽的傍晚，艾潘妮在皇家桥附近下了马车，提着小篮子沿着塞纳河慢慢溜达。凭借久远的记忆，她抬眼看向古老的桥梁，果然在石栏杆上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得越近，越能听到清脆的童声歌唱。

艾潘妮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安静地走到坐在栏杆上的欢快小男孩身边，直听他唱完一整首歌，为他鼓起了掌：“唱的真好，小先生。”

小男孩骄傲地昂起头，向她点头致意。脏得几乎分辨不出颜色的帽子下，一头栗褐色毛发凌乱地披散着，夹杂着些许草杆。他的脸色苍白发青，但棕色的眼睛非常有神，机警又灵活。

“您好，我的女士，”小男孩的谢幕完成后，把手放在胸前冲她微微行了个礼：“您赢得了伽弗洛什的敬意。”

“真是个可爱的名字。”艾潘妮走到伽弗洛什身边，靠在他坐着的桥栏杆上：“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如您所见，我在唱歌，歌唱我的领地。”伽弗洛什摘下帽子，冲着桥对面的塞纳河左岸挥动：“您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我的领土，我的游乐场！”

艾潘妮心里一抽，眼泪差点窜出来，忙低头掩饰，并打开了提篮盖子：“那么伽弗洛什，您能评价一下我的苹果酱馅饼吗？”

伽弗洛什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非常明显地咽了几下口水。艾潘妮估摸着，她的小弟弟大概又一两天没吃饭了，忙拿起一个馅饼递了过去：“别客气，我自己烤的，期待您的评语，伽弗洛什小先生。”

吃吧，我知道这是你上辈子最爱吃的东西。

小男孩接过馅饼，似有深意地看了艾潘妮一眼，然后就开始大口吃起来，黄色果酱蹭到了他小巧的鼻尖上，吃相相当不雅。

“唔！非常好吃！”伽弗洛什舔掉手指上的最后一块果酱，赞许地说道：“比白菜桥街的糕饼店做的更好吃！您的手艺足够去开店了，女士！”

“你可以叫我艾潘妮，”栗色头发的女人微笑着，又递出一个苹果酱馅饼：“这里还有——你认识马吕斯·庞梅西先生吗？”

伽弗洛什无法抵抗馅饼的诱惑，顺从地接受了艾潘妮的好意，又开始吃了起来：“当然认识，是个文弱的好人，他是我的朋友，帮过我很多。”

“哦，我是他的朋友。”

“真的吗？”伽弗洛什的嘴里塞满馅饼，有点吐字不清：“那偶们……就也是盆友了！”

艾潘妮慈爱地看着她上辈子的小弟弟吃得热火朝天，等他完全干掉了第二个馅饼后，试探着询问起来：“我能向您打听点事吗？马吕斯对我说，您对巴黎十分熟悉。”

“当然，巴黎就是我的后院，您可以随便问，为了您的美味馅饼，我也会知无不答！”

艾潘妮低下头想了想，缓缓问道：“巴黎警局的沙威警官，您知道吗？”

“知道啊，一个地道的街头孩子熟悉所有巴黎警察，我能对着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脸，叫出他们的名字，介绍他的脾性！”

伽弗洛什摸了摸肚皮，似乎在回味馅饼的美好感觉：“不过您问的是哪个沙威？”

啊？

艾潘妮一下子被反问到愣住：“难不成……不止一个沙威警官吗？”

“是的，老沙威警官和小沙威警官。”伽弗洛什伸出两个手指，冲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