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潘妮的噩梦

艾潘妮发了高烧，她非常难受，全身无力，昏睡的时候远比清醒的时候多得多，吃不下东西，只能喝水。就算躺在床上，她也会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金花乱舞，也分辨不出身边说话的人是谁。而当她昏睡的时候，无尽噩梦疯狂地撕扯着她的意识。

在旅店的后花园里，艾潘妮穿着枫叶红的羊毛裙，玩着自己心爱的娃娃，一回头就看见脸色苍白，没有头发的芳汀愤怒地瞪着她，谴责她从小就是个贼。她害怕地扔掉娃娃，想去自己的母亲身边寻求庇护，转眼被德纳第大娘扇了一耳光，骂她不要脸，自己只有一个女儿，拉着阿兹玛转身就走。

艾潘妮哭喊着求她们别扔下自己，跑着跑着，身边的草地变成了砖砌的街道。转过街角，马吕斯站在不远处，对她露出了微笑。艾潘妮心中狂喜，张开双臂迎向马吕斯，他也伸手走向她。但在两人交汇之时，马吕斯却轻轻错开，向着她背后走去，艾潘妮惊愕地回头，看见的是拥抱在一起的马吕斯和珂赛特。

酸楚的眼泪涌出眼眶，艾潘妮无法靠近，只能看着那对恋人戚戚我我，谁都不会看她一眼。她终于开始抽泣，哭诉着她无望的单相思，还有永远不能完成的心愿。当她抬起头的时候，一眼看见对面废墟中伸出的枪口，黑洞洞地对准马吕斯的后背，一旦击发，绝对会同时洞穿拥抱着的两个人——不爱她的人和她的情敌。

Every n is born in sin，

每个人生而有罪，

Every n st choose his way.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选择。

艾潘妮想都没想，直扑向枪口，随着炸开的白光，一阵撕裂般的痛楚穿过身体，她大叫着咳醒，脑袋、胸口以及左臂都疼得像要裂开。身边人声杂乱，有冰凉的湿毛巾覆盖在她额上，也有人把她扶起来灌下苦涩的药水。几次三番折腾后，艾潘妮并没能维持清醒，再次陷入昏睡。

她走在阴冷的雨夜里，冷水拍在额头，令她浑身发抖。背后有恐怖的阴影正在追击，艾潘妮用尽力气想逃跑，可脚陷在泥泞中抬都抬不起来，她四肢并用地挣扎，拼命向前方铁灰色巨塔般的身影爬去。

到了那里就会安全，那个人会保护我——艾潘妮的世界里反复念诵着，她终于用力抬起手，摸到了那个影子的臂膀。影子忽然动了起来，伸出大手挽住她的右手，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把她从地上拔起，开始带着她的脚步旋转。

此时四周有光线射入，伴随着悠扬的舞曲，艾潘妮不自觉地跟着这个人跳起了舞，他的舞步僵硬，手掌却温暖干燥，只是她怎么都看不清他的脸。两人不停地跳舞，艾潘妮觉得浑身疲累，正想开口求停下休息，却听到对方在说话。一开始那声音又小又模糊不清，随着声音渐大，她听清了最后一句，那声音低沉阴森，带着鄙夷和恐吓：

“一日为贼，终生是贼！你这个小贼，就应该在监狱里彻底烂掉！”

艾潘妮的眼睛忽地瞪大，露出恐惧的神色，她惊慌地左右环顾，发现身处寒冷荒凉的戈尔博老屋。等她再次哆哆嗦嗦地看向前方，眼里映入的是沙威警官凶神恶煞的脸，他目光深沉，嘴唇紧闭，竖起的粗眉中间深深的皱痕活像一颗怒星。他铁钳一样的手死死抓住艾潘妮的手腕不放，口袋里叮当作响，她听得出，那是手铐与铁链互相撞击的声音。

彻骨的恐惧在艾潘妮全身蔓延，她惊慌失措，一边用力想把手拔出来，一边在嘴里反复念叨着求饶：“不，请不要，沙威先生！不要逮捕我，不要把我扔进监狱！”

艾潘妮奋力挣扎着，喊叫着，哀求着，却始终没能从那令人胆寒的警官控制下挣脱，那铁灰色的巨人离她越来越近，最终完全把她抱在怀里。

“……是我……在这儿呢。”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唤回了艾潘妮的意识，她的头依然疼的要命，眼睛却死活睁不开，烦躁地在枕头上来回翻转。几根粗壮的手指伸到她的额头上，把被汗水打湿的发丝拨开理顺，然后又是一条湿冷的毛巾盖在额头，带来清凉舒爽的感觉，艾潘妮抿了几下嘴唇，就着送到嘴边的杯子喝了几口水，长出一口气，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

这次艾潘妮走在昏暗的通道里，四周都是牢房，看不清面目的人影在铁栏杆背后晃动。远处走着一个穿藏青制服的高大人影，艾潘妮加快脚步想要追上他，却总是差一点够不着，她追着那人出了一道门，来到一个漫天星光的夜晚。艾潘妮不禁抬头仰望星空，然后转头看见沙威警官就站在旁边，正低头凝视着她。

艾潘妮心中涌上柔软温暖的感情，一直沉重的身体逐渐变得轻松，她激动地伸出手，想抚摸警官毛茸茸的侧脸，但他退开了两步，冲着她轻轻摇头。

“我不配当警察。”

沙威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艾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