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
男人费了些劲儿才完全睁开眼,梁如因才看清他的眼睛,是灰瞳。 她不禁多看了许久,这样脏乱的环境之下,他的眼睛确实干净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看久了仿佛会被吸进去一般。 梁如因怔怔地说了一句:“你的眼睛真好看。” 那个男人立刻撇过了头,之后的任何对话他都没再与她对视。 梁如因只好进入正题,她双手运功,将内力运于手心,贴近他的额间,为他疗伤。她闭上眼,了解了一番才知道头上的伤是小问题,严重在于他几乎筋脉寸断,十几二十岁的心脏却有衰老之相,与六十岁无异。 那男人心里是想阻止她的,奈何能做的就是微弱地、毫不起眼地只动了动手指,连续的发热使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梁如因耗费了好些内力救他,她的医术学得不错,常年的修炼再加上朝雨给她的那好几十年的修为,她内力深厚还是可以救得了一个普通人的。尚未修炼过的的人经脉错落有致,很容易便可以看清,但若是个修炼过的变没有那么简单了。 只是梁如因精力有限,自身的身体也还没完全适应这片土地,她只将他的身体恢复到了足以自行痊愈的状态便收了手。 梁如因收回手,喘着粗气,道:“你动动手臂试试。” 男人应声,缓慢地抬起手臂,小幅度扭了扭,看了她一眼,应该是要表达感激之情,但只一瞬的动作他就又低下头,黏腻厚重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眉眼。 “谢谢。”男人沙哑着声音道。 “你也救了我,这是我应该的。” “不必的。” 梁如因歪头,盯着他眼睛的方向,她却没有追问为什么“不必”,也没有像对待外面那群乞丐一样劝说他,她道:“他们喊你傻大个,但我倒觉得,你不傻。” “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直觉!”梁如因露出了一抹笑容。 少年透过厚重的刘海,灰色的眸子悄悄抬起看向了面前的姑娘,少女明媚如清风,鲜艳的红色在她身上一点也不显得庸俗妖媚,反而像是热烈的太阳,足以照耀一切。 这片荒地只有简陋的棚子为他们遮挡,棚子也是他们自己搭起来的,粗糙不已又漏风漏雨。 夏日的阳光常常晒伤他们,但他从不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温度。但此刻,面前的女孩迎着阳光扬起笑容,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阳光的温暖。 他曾经帮助过很多人,有意或者无意,贪财或是单纯心疼那些被掳虐的姑娘。而那些人大多只是一声谢谢或是给了点散钱就走了。他伸出援手,有很多原因,但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她长得绝色又清丽,不忍她被吴丰给糟蹋了,再说,她打扮得虽比白金城的人家逊色几分,但也绝不是凡人,便想贪点财。 种种杂七杂八地原因加起来,他才硬着头皮去跟吴丰对抗。 但他没想到,她踏入了这片污秽的土地,就为了找他,为了一点恩情。 是,他是个傻大个,因为他用恩情、用伤痛来博取女人家的同情心与感激之情来换取钱财。再在他人,那些厚着脸皮装残装病的乞丐眼里,他就是个蠢出天的傻大个。 她说:“你愿意跟着做事吗?” 男人支起身体,平视她。 “什么?” “跟着我做事。嗯……护卫、随从都行。”梁如因再次问道:“你愿意吗?” 男人楞楞地看着这个蹲在他面前的女孩,裙摆已经被污泥沾上。 脏了…… 他垂下头,没回答。 梁如因又道:“如果你愿意,三天后带上这个去奴隶市场。”他看着她伸出手,手掌心如白花一般现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她向前递了递。 他没动,就安安静静的看着那颗琉璃珠,琉璃珠剔透,内芯包裹着一只自由飞翔的大鸟,它在深海中无畏飞翔。 梁如因没有逼他抬手,将琉璃珠放在他身边后,就起身离开了,裙摆上满是污泥,脏乱极了,但她只是随意拍了拍,也没拍掉多少。 现在的他就已经清楚了,这个背影会在他的记忆力停留很久很久。 出了小巷,刚拐弯,梁如因就碰见了她那正着急上头的三原,她悄悄走到他身后,调皮地拍了拍他肩膀,又一个闪身到了他转身的另一边抽走了他手上的糖葫芦。 “你去哪儿了?”三原打量着她,脸上立刻流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掏鸡窝去了?臭死了!” “那你别跟我啊。”梁如因平平淡淡地回了一句,糖葫芦塞了一嘴。 “师长吩咐的,你以为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