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自辩
随后,江畋就在延平门内的平和坊内,作为地面上公开掩饰的里行院外衙,见到了这位主动前来投桉的自首者;却是一名年近三旬身量略微有点瘦削,眼神谦和,自有一番斯文得体的中年人。 只是他前来投桉自首的由头,却不是当下之事;而是半年多前发生在长安城内的鬼市之变;因此甫见面之后,江畋只是微微抬起下下巴,无所谓的摆摆手道“说吧,是谁派你来了,又有什么图谋。” “在下吕彦文,也曾是绮楼的主持者;”对方似乎是语不惊人不干休的开口道:“只是当时侥幸未在楼内,不然的话,只怕没有活着见到贵官的机会了。却不知道贵官,对于这些长安城内的地下勾当怎么看?” “说实话,我辈众人就是那暗沟中的臭泥。”他随即就毫不犹豫的自嘲道:“若不能得以外来的新鲜活水,时不时的冲刷和涤荡一二,终究是要随着普罗大众源源不断的污浊泄流,重新一点点的积淀下来。” “所以,就算贵官随手碾死我个站在明处的小人,依旧还是有更多的求利小人,会从这些污浊中争先恐后的站出来。而贵官正是那朝廷引入的活水源头;这是天然立场使然,乃是出自公义而并非私仇。” “是以,小人大费周章的求到当前,也只想问贵官讨个允诺。不敢奢求贵部就此能够改弦更张,只是希望也不用被刻意的针对而已。自然了,若是犯在贵部手上,只要是王法所致,该怎办都乃天经地义。” “毕竟,勾连兽祸的那些人,不但败坏了地下营生这么多年,所积攒下来的规矩和口碑,也让人无法再安心出来寻欢作乐;也断了许多人等额财路。是以,从这个切身厉害上说,我辈当与之不共戴天,也更愿意配合官家。” “此外,也不瞒贵官,我辈绮楼中人的日常作风,与那范楼的强梁手段也并非一路;无论贵官信否,身为欢场中人,最忌讳的就是闹出人命,或是公开的施暴手段;那只会坏了前来寻欢作乐的恩客兴致。” “至于贵官深恶痛绝的拐子和人牙子之流,我的手下因为营生所系,尚不能彻底禁绝往来,也不能拒之门外。但我可以令人暗中搜罗行迹,可以定期交出一批名录来,作为官面上追查到底的交代如何?” “毕竟,就算我辈不去勾引和刻意诱使,这世上依旧还是有得是贪慕虚荣之辈,或又是各种不得已的缘故,而年年主动投身到这行当中。此乃人性好恶使然,就算世人中有一腔好意,却拦也拦不得的。” “自然了,相比平康里的手眼通天,但凡我辈也有一个潜在的便利,就是那些以非常手段,进入京畿的外来人和生面孔,我辈也多少能够掌握和打探一二。这便是我辈中人,对于贵属所能敬奉的一点心意了。” “够了!”当这人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江畋才轻轻抬手打断他道:“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唯今之大势之下,站在你背后的那些人;也要想办法趋利避害,避免惹火烧身或者说是被殃及池鱼了么?” “或者说是,更加畏惧得是我里行院所掌握的非常手段,生怕被用在他们的身上,而抢先一步跳出来,希望与里行院达成某种协定。”然而江畋又摇头道:“毕竟,就算我暂时没心思找你们的没法,但不意味着就此放下了。” “那……贵官的意思是?”吕彦文闻言却也似乎对此早有心理准备,顿做正色的诚然反问道:“希望我辈能够付出更多的诚意么,还是需要怎样程度的代价,才能令贵官有所满意……还请尽管示下。” “我当初听说在鬼市主人之下,尚有轮流当值的五楼之主,才是管制和维系鬼市日常的主持者。”江畋这才伸出手掌道:“我也只解决了一个范楼,还有你这个不知真假的绮楼当主;所以,我还要其他三位楼主本身及相关人等。” “这……贵官怕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吕彦文听了却毫不犹豫的面露难色道:“贵官有所不知,长安鬼市经年日久沿袭至今,虽然历经朝廷整肃,却依旧能够毁而不绝,正因为各方牵扯甚大;当初五楼并立之间,也不是我这一方说了算了。” “我这不是与你协商,而是最后通牒。”江畋却没有耐心再和他废话下去了,冷冷打断道;“你也不过是个被人推出来的传话之人,有什么资格于我讨价还价!直接将我的要求,回报你背后的那些人好了。我的口头承诺,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再说一句,地下鬼市已经没了,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可能再存在了;”随即江畋又一字一句的补充道:“就算其他三位楼主曾经代表莫大利益和干系所在,但如今也不过是一群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工具人;个中取舍,自行判断好了。” 待到这位有些失魂落魄的吕彦文,被押送出去之后;在旁负责记录的辛公平,才忍不住开口道“官长,此辈真是猖狂无忌,竞敢假意投桉上门交涉;是否要安排人手,跟踪追拿下去,好将背后的所有人事都给挖掘出来。” “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