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从今夜白(四)
织吾将手握紧葛邱氏的手,闭上眼,很快便入了梦。 这回,二人并没有出现在坟园,而是在一个人声鼎沸的集市。 她同葛邱氏出了城门,坐在一架牛车上,驾车的人应是葛邱氏同村的年轻人。 年轻人吆喝着老牛,提高了声量,问:“葛大娘,今儿个进镇子里是要卖什么啊?” 葛邱氏道:“家里的老母鸡下了些鸡蛋,拿去卖了换一些白面。我家三娘小时候最喜欢吃我烙的饼。” 眉眼间,竟是慈爱,拉开提篮盖布的手背裂了数条口子,指节大于常人。 年轻人咂咂舌,很是不赞同地道:“本该享福的年纪,哎~” 他叹息声很大,葛邱氏自然听的清楚,却也只是微微笑着,神色未改。 她早就习惯了旁人的说辞,但她想,人生嘛,别人说的不算,只有自己觉得好才是好。 织吾坐在一旁,看着葛邱氏不遗余力地售卖鸡蛋。 就在她有些焦急又无聊的瞬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纵使那人带着轻纱帷帽,她也不会认错。 她的三姐,织桐月。 织桐月此时的穿着和气度与以往大不相同,透着一股子邪魅气,就连嫌弃葛邱氏的声音都很是妩媚。 她不像以前那样温婉大方,反而有些暴躁。仅因为葛邱氏的鸡蛋篮摆得靠外了一些,挡住她前行的路,她便不分青红皂白踩碎了一整筐鸡蛋。 这令葛邱氏如何得了,说同村年轻人是要换白面给女儿烙饼吃不假,但是换来的面和米是唯一的吃食。 鸡蛋没了,又有什么去换粮食? 葛邱氏忙起身揪住三姐的裙摆,“姑娘,姑娘不慎踩坏了老妇的鸡蛋,可是要赔偿的呀。” 她的声音很低,明明占了理,但是身份的不同,也只能足够卑微,兴许能挽回一些损失。 三姐抬脚将葛邱氏踢开,“一身味儿,手背都是黑的,还敢找我要赔偿?说不定篮筐里的东西也尽数都是脏的,吃了要生病的!” 葛邱氏闻言,哀嚎一声:“姑娘可不兴冤枉人啊,请大家评评理......” 四周的人聚了起来,指指点点。 她看不清三姐的脸,但还是能感觉到有些不同了。 三姐不是曾经的三姐了。 人群散去后,葛邱氏一脸颓败收拾篮子。 她蹲下身,默声帮她。 三姐已经走远了。 这场闹剧在一个男子的到来之后结束的,男子身上拢着黑雾,她看不清,但男子丢银子时,她看见那双手上带着一枚浮雕白玉扳指。 样式、材质都罕见。 回村的路上,沿路的柳棉飘落。 葛邱氏见到一团棉絮飘落在织吾发梢,微笑着伸手想替她摘去,却在看见自己皴黑的手背时,不自在的缩了回来。 “姑娘,这儿。” 织吾垂眸,不知该不该替自家姐姐向这善良的老人家道歉。 “不必介怀她人言语,你问心无愧。” 葛邱氏和蔼笑着点头,“赶明儿就是清明了,我们这儿啊在清明那几日都是吃寒食,今天就最后起火做一顿,姑娘到时候也尝尝。” “大娘,明日你们就要去上坟祭祀了吗?” 葛邱氏不知这姑娘从何而来,但当听到她说自己会有一劫,她可以帮助自己渡劫时,便深信不疑了。 面对仙儿般的姑娘,谁人不喜呢? “是啊。到时候姑娘别去,就在我家休息。坟堂子这种地方,你们要少去,阴气重着呢。” “可有你有劫难。” 只见她坦然一笑,“坟堂子偏僻,根本没有人会去,况且里埋着的是老妇的幼儿和老头子,不会害我的,姑娘且放心。” 转眼,她又道:“姑娘心善,老妇也完全相信您说的,只是我也不能凭白给您添麻烦。” * 织吾入了梦,夷则放心不下,转手将门栓拴上,径直坐到织吾对面守着。 见她闭着眼一动不动,夷则心里止不住的焦躁不安。 突地见她皱眉,他猛地站起,却想起她说过不能打扰,便又愤愤然地坐下。 此时,传来敲门声。 破晓托着一碗素面和一碗粥,轻声问:“主子。” 夷则起身走到门边,“没我吩咐,带着她回你房里休息,不必来寻我。” 余三娘看着黑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