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制玻璃上
苏家 苏灵上课回来后仍拿着炭条在纸上写写画画,纸用完了他找了个棍子蹲在地上画。他将家里唯一的盒子翻了出来,就摆在高处,按着课上听来的技巧尝试,他觉得这比书画简单多了,看到什么画什么,不用讲“意存笔先、画尽意在”。 一直到父亲下工回来,苏灵将画纸收集在一起,抱着父亲手臂求情,“父亲,我想去学堂学画,不需钱。” 苏父正在烤火,闻言皱起眉头,“胡闹,你哥已帮你到州学付了入学礼,岂是你说换就换?” 苏父自小就做玻璃学徒,跟着师父学吹玻璃。几十年过去,他也成了能工巧匠,手下跟着许多学徒。若他有条件,定不会再踏上这条路上,经年累月的玻璃吹制让他的脸颊上布满纹路,咽喉时常出现问题。 吹制出的玻璃极尽精美,背后却需匠人顶着高温,一遍又一遍的修正形状。幸而大景十分崇尚这种多从外域运回的精美货物,并不嫌弃本土玻璃的种种缺陷,只买回去把玩。 他最擅长,也最多做的玻璃制品是一种叫蜻蜓眼的小玩意,有辟邪的寓意,深受有钱人喜爱。至于其他,没有需求,他最多吹制几个瓶子,实在卖不出去就摆在家中。 近些年流传起种新的烧制方法,不再用铅,他有些怕这样烧出来没人要,一直没有尝试。这种方法要用上大食那边拉来的原料,还要更高的温度,成本太高,单凭他们的小作坊负担不起。 不过最近王家透露出想将作坊收下的念头,若有王家供钱,想怎么试就怎么试,只是怕新东家不好伺候。 他吃过吹玻璃的苦,辛苦积攒下钱财,只想让两个儿子好好读书,不用再做苦力活,吃上天家饭。他的长子争气,今年顺利拿到解状,等州府将解状送来,再带上事先准备好的家状,十二月之前赶到京城,经吏部审核之后就能在京城待考。 来年三月参加过春闱,等到放榜,若有些运气,苏运能在京城得个一官半职。苏运自知比不过能将诗文写出花来的天才,只求能中明书科,在史馆得个一官半职。 听说从州学出来的学生,不用参加秋闱便可得到解状,只是限制年龄,只收八岁到十八岁之间的学生。苏灵恰好在这个范围,进州学百利而无一害。 州学初立,冬月十五入学,待学子熟悉学校课程后,腊月十五闭馆。来年正月十五入学,试行八月制,八月十五时闭馆。待农忙时节过后,再入冬学,冬学为三月制,一直上到岁暮罢馆。 因着这是州学第一届学子,招收标准并不严苛,只需学生启过蒙,不强求其能通背经书。这也给了苏灵个机会,放在明年,凭苏灵的条件,还要再花钱去私塾请夫子授课。 苏灵闷闷不乐,苏父见状,叫长子来询问情况:“你们今天去哪了?灵儿为何闹着要学画?” 苏运看两人表情,明白了事情缘由,他安慰道:“我听说州学也有画法课,还有观俗堂亲送的教辅,里面肯定有今日那画法书,说不定倒是还能遇上那位公子来讲学。” 听到这话,苏灵破涕为笑,但他又担心:“那书一定不便宜,买不起怎么办,哥你马上就要去京城,得带够钱财。” “不必担心我,”苏运笑道:“父亲早就给够了钱,我还帮人做些抄书的活。观俗堂的书咱们还买得起。” 不同于苏家其乐融融的气氛,唐西妗此时正紧张围观玻璃吹制。 * 她在熙春楼吃过午饭,与崔祎安一同回了崔府,奈何收到王珣的口信,又步行往万图阁。 王珣正焦急在店中等着,见人过来,眼神发亮,急忙迎过来说明情况。“我找了家能吹制大食玻璃的作坊,今天就能将唐兄说的瓶子制出来。” 唐西妗在店中用工具画了图,跟着王珣前去作坊。不说别的,玻璃棒这种没什么难度的东西,今天一定要烧出来。 烧制玻璃的作坊在城郊,离王家的瓷窖不远。王珣进去后立刻有人迎上来招呼,他随意应付几句,转头与唐西妗说明情况。 王珣:“唐兄跟我说需要玻璃仪器后,我立刻找了梁州的玻璃作坊,这处作坊与我那里的管事有些交情,恰好能烧制但大食的玻璃,我就将大食商人卖的土料送了过来。这里是梁州最大的熔窖,我准备买下来。” 王珣是家中这一辈最小的孩子,很得王老夫人喜爱。只要他不沾些有辱门风的恶习,提出什么要求都能得到满足。从先前的万图阁到瓷窖,都有长兄在背后打点。万图阁如今生意不错,有王家的人脉,许多贵人都来印画,不过几月就将开店的花费补了回来。 有万图阁在先,老夫人更觉得这孙子没宠错,既不要求王珣科考,也不逼他放弃捣鼓那些看不懂的符号。 唐西妗点头,跟着人进了熔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