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遗民泪尽胡尘里
刘婉手提金翎凤尾刀,骑着‘无痕’于山间急行。山高林密,郁郁葱葱。行至一处山坳,四周渐渐被浓雾环绕,看不清前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浓雾中弥漫开来。四下里看不见人影,却是杀声震天。 她心中一震,握紧手中的凤尾刀,纵马穿雾往前,却始终不见有人。血腥味愈发浓重,令人心中作呕。突然,浓雾中一颗头颅朝她飞了过来,那头颅上定着一张惊恐面孔,正是石彪。惊慌中,刘婉使出吃奶的力气挥舞着手中的刀,想要劈开头颅。 几番挣扎,骤然睁开眼,才发现只是个梦。而她浑身湿透,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她回到春华居,石彪惊恐的头颅隔三岔五就会跳进她的梦中,扰得她始终不得安眠。她抬头看向窗外,月影西斜,看样子已过了三更。月华如水泻进窗棂,撒在窗前衣架上,为衣架上华美的袍服晕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刘婉看向袍服,才反应过来,今日就是她行及笄礼的日子。礼成之后,她便年满十五,是‘大人’了。她看着裙摆上精致繁复的刺绣,有牡丹,有蝙蝠,还有石榴,那都是家人对她未来人生的期许。 她盯着华服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又迷迷糊糊地睡去。梦境胡乱地滚过,是她从小到大的人生。她第一次跟着师父练拳脚;第一次拿刀;第一次骑马;第一次翻墙;第一次听顾夫子讲天下大事;第一次知道南北原来是一家;第一次听说旧都洛阳;还有第一次带着婢女们上岘山剿狼。 待到天蒙蒙亮时,她被阿方摇醒,睁开眼后只觉得疲惫不堪,头痛欲裂。她仍强撑着起身梳洗,只是神情恹恹,脸色比往日更苍白几分。 刘婉看向铜镜之中,围着她忙碌了一早上的阿方、上玄和下玄,问道,“小菊她们呢?为何我已在春华居待了半月了,一直不见小菊她们。” 阿方不答。上玄和下玄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心虚地垂下了头。刘婉疑惑地看着阿方,阿方才到,“夫人说暂时还是先由我们来伺候女郎,其余的奴婢也不知。”刘婉见状,知道再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正此时,二郎刘泰、三郎刘恒、四郎刘嵩、五郎刘华一并跑进刘婉的房里来,就连不到两岁的六郎刘衡也被乳母抱着,从后头跟了进来。 二郎刘泰领着头,兴高采烈地道,“阿姊万福!阿母说今日是阿姊行及笄礼的大日子,我和阿弟们过来给阿姊道喜和送礼。” 接着四个郎由大到小由高到低排成一溜,各自拿出了自己的礼物。 刘泰先开口,“这对汉白玉麒麟镇纸可是我书房里最宝贝的物件了。平日里我自己都舍不得用,放在架子上当摆件呢。今日送给阿姊。愿阿姊安康。” 刘婉故作嗔怪,“好你个阿泰,这哪里就是你最宝贝的物件了。你那把西域来的镶满宝石的小刀,阿姊可是觊觎很久了,怎就不肯割爱送给阿姊?” 刘泰小脸一红,朝着刘婉小声道,“我们的礼物阿母都先检查过一遍,我本来送的是那把小刀给阿姊,说宝刀配英雄,这把小刀最适合送给阿姊。阿母却让我收回去,说不能送兵器啊、宝马啊什么的给阿姊。” 刘婉听了神色一僵,当即愣住,直到刘恒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刘恒,“我这个笔、墨和砚台都是从扬州过来的,吴三郡的笔,宣城郡的墨,新安郡的砚台,如今建康的世家子弟们可都争相收藏。我只有这一套,今日就送给阿姊了,愿阿姊安康!” 听二郎刘泰说礼物都由刘夫人把过关,刘婉看了这套笔墨砚台,心中顿时有些失落,只是面上依然笑嘻嘻地收下了。 刘嵩、刘华,一个七岁,另一个才四岁,一个送了把金梳子,另一个送了一对玉珏。祝她安康时,四郎一副老陈样,五郎还是奶声奶气。刘婉照单全收,“你俩刚好一金一玉,阿姊正好缺钱。” 六郎刘衡挣脱乳母的怀抱,手里拿着个五彩斑斓的布老虎,迈着小短腿走到刘婉跟前递给她,口齿不清地咧嘴朝她一笑。 刘婉见布老虎圆头圆脑,四肢短小,立起一条长长的尾巴,分外有趣。她在弟弟小脸上亲了一口,“这只小老虎跟六郎一样乖巧,谢谢小阿衡!” 刘婉对着几个弟弟,“各位弟弟的美意,阿姊就不客气了,这里谢过各位弟弟啦!” 刘泰开心道,“那阿姊可说好了,收了我们的礼,下次阿姊再出门上阵杀敌,可一定要带上弟弟啊!” 刘恒玩笑地说,“阿姊可不能只顾着自己当英雄,我们也想沾沾英雄的光。” 刘嵩,“就是,我也相当大英雄”。刘华又奶声奶气地笑着接话,“好呀好呀!” 刘婉佯怒,“你们几个的礼真是烫手,阿姊刚收下,你们这么快就有要求了。你,说得就是你,刘四郎!小短腿一个,长得还没马腿高,就想着要当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