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双更】
自打离了京安,就再没踏入过了,一路赶往肃州,又逃去伊州,生者尚且朝不保夕,亡人又如何能有安稳地栖眠之所? 只是小叶子姐姐的生母,宣州程氏的灵牌,若是姐姐出生时便难产而亡,想来已经二十年了,可在一众的牌位里,看上去未免过于崭新突兀。但居正没法说,许是苏家老爷打理得好。 苏叶的住处也是苏裕安提供的,这个生父倒是尽心尽力,怕苏叶直接住进苏府会不适应,便单独寻了间沿湖的宅院,庭院内的景观别致得很,出了大门便是宣州颇负盛名的南漪湖。 苏叶心中却是毫无波澜,可进到院子的时候,看到中间那棵花开正盛的广玉兰,还是不由愣了片刻。 等回过神时,她已走到了树下,抬手抚上了玉兰有些粗糙的树干。苏叶低头看了看怀中仔细端着的灵牌,又仰头将一树烂漫的春花收入眼眸,讷讷地自言自语:“父亲,母亲,玉兰花又开了,叶在花后,叶子就要长出来了吧,你们看得到吗?” 苏叶将父亲苏时许和母亲程氏的灵位安置妥当,已是临近傍晚,宣州真是春色尚好,就连夜幕都温柔地不忍落下,比起京安,竟是晚上许多。 苏裕安的宅邸离湖较远,他也无心赏这一番湖光春色,送走了苏叶,转头便进了厢房的会客厅。 “少侠,已经按照嘱托的安排妥当了。”会客厅的屏风之后,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身着利落的玄衣,正坐在桌前饮茶,苏裕安恭敬地上前揖礼,“特地按着吩咐将运来的广玉兰也栽到院子里了,您看这……” “如此,在下需得向主公复命,便先行告辞。”这位少侠只是颔首,转身就要离去。 “哎哎——!少侠且慢!”苏裕安连忙出言挽留,这少侠是半月前来到此处的,没头没尾甩下金银无数,只交代他按照吩咐行事即可。苏裕安虽远离京安,可好歹官场混迹多年,也见过不少老虎虱子,手下若皆是这般身手了得又仪表堂堂,自然知道此人口中的“主公”来头不小,便试探性地问道:“还未曾请教少侠大名,不知少侠从属何方高人?” 说话间,少侠已经行至门口,闻言只是微微侧目,话里听不出语气,“在下凌鸢,主公名讳不便告知,还望见谅!此外,主公安排的事,切不可教苏姑娘知道。多有打扰,告辞!” 说罢,少侠便迈过门槛,离开了会客厅,等苏裕安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没了人影。 …… 京安的夜落得却是早,已过惊蛰,草木伏虫许已苏醒,可京安仍是满目肃杀,带着萧条之意。 纪浔带着瑶来到贤王府,府上已经点起了灯火。 “既和贤王殿下存有婚约,还请殿下将王妃妥善安置好。总留在纪府,不像回事吧。”纪浔背着手立在窗前,烛火将他的身影映照得忽明忽暗。 瑶没有多言,只是随着侍女的指引,便退了出去,留下两个男子隔着桌几分立两侧。 周效寒看向瑶离开的背影,目光深沉,沉默了良久,才弯腰从桌上拿起酒壶和酒盏,兀自斟满。 “纪公子,可否同本宫共饮一杯?”周效寒托着酒盏,声音温润,在沉默的夜里,并不显得突兀。 纪浔闻言,转身走到桌前,就着蒲团直接盘腿坐了下去,拾起酒壶凑到鼻尖嗅了嗅,语气透着不善,“哦?还以为殿下只喜焚香品茗这等清雅之事,竟是,也会饮此等烈酒吗?” 周效寒也俯身坐下,腰杆端正,将斟满的酒杯推到纪浔身前,“早年间无暇共饮,纪公子,请。” 纪浔拿起酒盏,烈酒盈杯,旁者只闻浓郁之气便可沉醉。纪浔一条长腿支起,胳膊歪歪斜斜地搭在膝上,轻轻摇动手腕,杯中酒却是未洒半滴,“浊酒醉人,殿下可甘心共沉沦?”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纪公子又怎知,本宫不是早已沉沦其中?”周效寒眉眼低垂,看向酒盏,话毕,仰头一饮而尽。 纪浔却并未举杯,只是一侧的嘴角勾起,从唇缝间挤出一丝轻笑,“殿下可知,在下有何所求?” 烈酒入喉,周效寒的眼底都蒙上水雾,他垂着的睫毛扬起,目光直白地看向纪浔,“纪公子可知,本宫有何所求?” “哈……”纪浔笑出声来,仰头饮下杯中酒,“浊酒沁人,弄脏的可是五脏六腑。” 周效寒挂上意味深长的笑容,提起酒壶,带着辛香的液体缓缓落下,“夜路寒凉,酒能暖身,纪公子可要,多饮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