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互相看着眼色窃窃私语。 右谏议大夫窦进是个心直口快之人,他拍了一下桌子,堂内登时安静下来,“苏大人,你,真是女子?” 居中正坐的苏叶长长地叹了口气,默不作声,窦进便皱着眉头又道:“女儿之身,年幼之辈,如何护得了大业,让吾等信服?” 这个时候,从门外哈着腰走进一个小厮,给苏叶呈递了一封信,是中书侍郎徐之隐送来的,人已经到了苏府门口,左右犹豫之下,只递了书信,便又离开了。 苏叶将信按在桌上,不用看她也知道内容。她起身,走到桌前,看向堂下众臣,抬手将发冠拆下,如瀑的青丝散落,在油灯的照映下,衬得肤色白如纸,没有分毫血色。 “果真是女子!”堂下哗然,一时间众人或是仰面或是俯首,面上都极为难看。 “你你你!女子如何担得起如此大任?!”窦进的手指点着桌子,气得胡子都跟着直颤。 “苏相之女,苏叶,隐瞒身份,愧对诸位!”苏叶深深鞠了一躬,长发散落在胸前,遮蔽了她的面庞。 她只维持着这个姿势,沉声又道:“然大计将成,如若仍能信任晚生,苏叶定不负众前辈厚望!” 堂下桌椅拉动,吱呀作响,有人气恼着叫嚣,有人只是长声叹恨,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众人纷纷离席。 重归于安静,苏叶这才缓缓起身,眼前空落落的,议事厅的门口,只有都御史秦子惠还立在原地,后背有些佝偻着微微隆起,他只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小叶子,老夫是看着你长大的,欺君之罪,吾劝你离开京安,避避风头吧。” 说完,秦子惠便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偌大的议事厅,从满堂熙攘到寂寂无声。暴风雨不会来了,新的树还没有栽好,便轰然倒下,连叶子都尽数散了去。 一直坐在位上不动声色的周效寒,起身来到苏叶身旁,“可以了,真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苏叶只是看着一张张案几,上面还凌乱地散着许多文书稿纸,这段时日她的努力,北上一路冒险得来的收获,仿佛只是一场梦。 盛大,喧哗,聒噪。 那些面孔和场景,都渐渐模糊了起来,连带着每个人说的话都成了虚影,“全完了啊。”苏叶讷讷开口。 “暂避风头,是对的,不如南下吧,江南道,宣州是我的封地。”周效寒犹豫了片刻,抬手将苏叶散乱垂下的长发捋到耳侧。 “你早就知道了啊。”苏叶沉默了许久,干巴巴说到。 “若我说,我并非出于恶意而调查你,你会信吗?”周效寒只垂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苏叶摇了摇头,语气轻描淡写,“没关系,反正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是你吗?”苏叶又道,知道她身份的人,无外乎就这么几个。 周效寒眉峰一蹙,才慢慢吐出两个字:“怎会……” “那便是纪浔了。”停顿了两秒,苏叶的身体慢慢向下沉去,她只是蹲了下去,双手环着膝盖,任由头发散落在地上,语气很是平静,“为什么要这样呢……我明明,就差一点了,这一路的努力,就差一点了……” …… 苏叶的行李并不多,这一路南下,目的地定在了宣州,好歹也算得上曾经的故乡。 佩兰帮苏叶收拾着必备的家伙物什,还特地将苏时许生前的物品都仔细整理好,进远他们则大包小包地将东西装运到车上。 上次出门的时候还是夏天,和和睦睦,热热闹闹,如今冷冷清清,大家只是面色深沉地搬运着大包小件。天公也不作美,已是春时令,却又飘飘忽忽下起了雪。 从前是和纪浔、盼盼、恒勉一道上路,如今除了佩兰她们,就只有居正还守在苏叶身侧了。 恒勉是上午找到苏叶的,他拿着一根软鞭,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明了来意。 “公子,我就不和你同去了,我想……带盼盼再回北方看看,她喜欢那里……” 恒勉将手上的软鞭攥得极紧,八角棱的九节软鞭,还坠了流苏穗子。苏叶认得,这就是当时盼盼偷偷溜进恒勉房里,送他的礼物,还闹出了不少笑话,如今想来,这也成了留给恒勉唯一的念想。 “我明白了,恒勉,你们走吧,盼盼她性子活泼,一定也会嫌弃南方温吞无趣。”苏叶抬手抚上恒勉的肩膀,捏了捏,转而又攥着拳头,不轻不重地锤在了少年的胸口,“你们两个小东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等春天了,别忘了去民乐县帮吴婆婆他们一起播种啊!” “公子我食言了,不能陪在你身边保护你了。”恒勉头垂得低,只敢眼巴巴盯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