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隔日,苏叶拉着项恒勉嘱咐了许多,什么回去之后务必将信送给四皇子啊、见到父亲千万别提路上的凶险啊、几车的金子一定要看好之类。一边检查着那架同行上路的黄金马车,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被罩得严严实实,苏叶被进远和阿福他们又拽着诉了好半天的“舍不得”“放心不下”“担心吃不好”,才连带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盼盼,将一行人送上了路。 苏叶转头四下看看,这纪浔还真是铁石心肠,妹妹动身,他到底是也没来送送,苏叶兀自叹了口气,估摸着他来了,盼盼只会哭得更甚,这人倒是会躲麻烦。 苏叶执意北上肃州,纪浔拗不过,二人便决意将其他人都遣回京安,只由纪浔的手下充任车夫一职,精简人马,明日便动身。 此行继续北上,日短夜冷,人手本就不多,边陲之地恐怕一路并不好走,当晚,苏叶便早早歇下,迷迷糊糊天刚亮,却被敲门声叫醒了。 “什么?纪浔的手动不了了?”苏叶似是觉得荒唐,有些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小麦色皮肤的年轻人。她是有印象的,当日薛明海府上走水,她从后门逃走时,在巷子口备车等候她的便是此人,约莫就是纪浔找来做车夫的手下了。 “苏公子,叫我白鹄就好。”年轻人的肤色偏深,却透着健康的红润,不慌不忙地自我介绍道。 “好,白鹄,先带我去看看纪浔。”苏叶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却故作镇定,昨日还好端端地,怎么胳膊突然出了问题? 苏叶很快披上了外衫,跟白鹄一起到了纪浔的门前,年轻人恭敬地替苏叶推开了门,比了个“请”的姿势,自己却是半分没有要进入的意思,苏叶一心只惦记着纪浔的情况,便也没有多问,只抬步进了房间。 西北的清晨还是有些冷的,屋子里的炭火盆尚未燃尽,暖烘烘的有几分燥热,苏叶出门时穿得多,此时竟是微微发了汗,便脱下了外面的皮袄,搭在椅背上,才朝里间走去。 见到纪浔时,人正坐在床榻上,只穿着雪白的中衣,半倚不倚隔着床幔歪头靠在围挡边,半阖着眼睛,几缕发丝垂落在耳侧,配上本就白皙的肤色,颇有几分虚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怎么搞成这样的?昨个不是还好好的?有人伤了你?”苏叶见状,眉头拧紧了几分,语气带着关切。 纪浔闻声,才好似刚发觉有人来,一边扯出个安慰的笑,一边抬眼盯着苏叶的脸,悠悠道:“你来了啊,嘶——”纪浔似是要起身迎接,却是突然挤着眼睛露出痛苦的神色,随即抬手覆上右肩,一副无谓的表情,“许是天气寒凉,肩上的旧伤复发罢了。” 苏叶却是连忙上前,也来不及思考什么逾不逾矩,伸手扶住对方,又将人搀着坐在了榻上,“怎会这般严重?往年……也都是如此吗?”苏叶怕纪浔不愿提起过往,便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一点小伤,不打紧的,苏督察莫要挂心。”纪浔嘴唇都有些苍白,眼神却一直锁在苏叶搀扶他的那双手上。 纪浔中衣的领口微敞,显出之下紧实的肌肉线条,苏叶被盯得反应过来,才忙不迭松开了手,纪浔的眼里却是涌上一丝失望的神色,长长的睫毛低垂,凤眼上挑的弧度也落了几分,没等苏叶回话,便又急着起身,“不妨事,我这就换洗收拾……” 大抵是起身的动作太急,纪浔的眉头轻微蹙起,却是故作坚强般没有吭声,苏叶心下一紧,也顾不上什么旁的,跟上去,扶住了对方,“我瞧你手下在外面,你行动不便,怎得不叫人来帮你?” 纪浔好像真的有些吃力,苏叶这么一搀,便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了对方身上,他转头回望,慢条斯理地说道:“苏督察难道会不懂御下之道?他们都是我的属下,替我卖命,如今我这般虚弱不堪之状……”纪浔摇摇头,“不应当叫他们见到。” 苏叶刚欲开口,却见对方将手覆在了自己手上,表情有些落寞,“如今恒勉和盼盼都不在,苏督察……”纪浔抬眼,又迅速垂下了眸子,“苏督察又十分嫌弃我、厌烦我,拒我千里,饶是我再舍身倒贴,强扭的瓜也总归是不甜的……罢了,一个人换衣收拾可能有些慢,烦请苏督察多等一等。” 纪浔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客气和疏远,苏叶听着不是滋味,眼前人的状态又的确不好,叹了口气,苏叶开口道:“我帮你更衣吧。” 纪浔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却又很快暗淡了下去,低头喃喃似是自语,“可是苏督察也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你既非心系于我,又不愿与我成婚,恐怕不便于此。” “我、我们不是朋友吗?而且你、你看,你既是我的副官,又是我的管家,我总得体谅体谅下属吧?”苏叶也被问住了,有些试探性地哄道,语气极其温柔。 纪浔仍是一副欲语还休的委屈模样,眨巴着眼睛望向苏叶,“更衣伴侍,若非夫妻爱侣,怎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