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之行（六）

这次流匪骚乱之后，高廷让郭轸派兵加强了互市内的布防，并且向西夷揭露了北异的阴谋诡计。与北异积怨已久的西夷大王对此愤慨不已，联合郭轸派兵增强了互市兵力部署。

对三方政权而言，这都是几十年来首次联合。虽然北异流匪时有进犯，却再难造成大肆破坏，互市内的通商秩序有序进行。

这也让北异王室为之愤怒，一些氏族首领甚至开始质疑拓跋氏的决定，北异大王拓跋烈为拓拔应乾力排众议，鼎力支持他这一做法。

高廷和虞怀苏几人暂避在防御使官邸，一连几日二人很少见面，甚至不曾有过对话。高廷常与郭轸在府中商议边防部署，而虞怀苏则清净不少，每日在府中与孩子相伴。

郭轸的干孙女被养在官邸之中，前不久刚过六岁，名叫张静怡，本是已故张奎武将军的孙女，在张奎武父子死后成了孤儿。

郭轸不忍故人血脉流落在外，便将张静怡接回这里养着，或许是经历了亲人离世，性子比同岁的孩子沉稳许多，静默时像个大人。

虞怀苏初入府那日就见到了她，推开房门时，她正坐在花园的石头上，稚嫩的眉眼间盛着浅淡哀愁。

张静怡听到开门声，也看到了虞怀苏，二人就这样静静相望，直到虞怀苏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才看清她手中捧着一本诗经。

“你喜欢读诗？”

“这本诗经是郭爷爷送我的，他说女子都喜欢读这些，那我也要读。”

“那你读的可开心？”

张静怡抿抿嘴，又看看怀里的诗经：“算不得开心，也算不得不开心。”

虞怀苏无声轻笑：“那你做什么开心？”

她垂眸思索，不多时扬起脸对虞怀苏道：“看星星时我会觉得宁静，坐在夜空下辨认那些诗文中的星宿，诗经里有许多句子都有星宿。”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

“子兴夜视，明星有烂。”张静怡看向虞怀苏，眸子明亮。

“维南有箕，不可簸扬，维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虞怀苏有些意外，她这般年纪却知道这句诗：“你明白这句诗？”

张静怡点点头：“从前爹爹想念娘亲时会念这句，爹爹和娘亲阴阳相隔，不复相见，如今我与他们亦是如此。”

“生离或死别，都再不相见，就如同参宿和心宿，天各两方，各自出没。”

张静怡抬头看着蓝天，仔细的模样如同能昼观群星，良久，说了一句极具深意的话。

“虽不再相见，可参商二星始终在同一方天地。”

虞怀苏被这句话蕴含的深意怔住了，仿佛天地间的玄妙被她一句话道破了。不再相见并非不复存在，那老师也会借助某颗星辰看着她，看着她脱离深宫，看着她去践行她的遗志。只要她去践行，那老师的遗志就永不会散。

她顷刻间释然，被面前这个小小人儿点化。

“看来你时常参悟星辰。”

张静怡涌起一丝失落：“郭爷爷虽收留了我，却整日忙于边防事务，只有看星星时才不会孤单，因为有许多星辰陪着我。”

虞怀苏为了顺了顺头发，看着她的神情柔和：“郭大人身负边疆防御使一职，是南虞在边疆之地最后一道坚实防线，现在外面很乱，他不仅保护了人民，也保护了你不受流离之苦。”

她点点头，稚嫩的脸上神情郑重：“我知道的，百姓更需要郭爷爷，所以爹爹和爷爷才会拼出了性命。”

看着张静怡，虞怀苏突然想到了喜妹，她也同样早慧懂事，让虞怀苏不由生出心疼。

“我六岁时也成了孤儿，后来也被人收养，收养我的人待我很好，教我读书明理，自立于世间，我读了很多书。”

“你喜欢读书？”

“喜欢，不过有人比我还要喜欢，说是书痴也不为过。”

“这真是不可思议。”

这次对话后，张静怡和虞怀苏熟络起来，她每日捧着书来找虞怀苏，一大一小坐在廊下一起看书。

在防御使官邸这些时日，高廷和郭轸每次经过，都能看到这幕场景，见她们迷失在黄金屋中，二人相视一笑并不打扰。

乱境中的安稳来之不易，将近十日的光阴转瞬即逝，互市之中流匪见无可乘之机，便将目标定在那些北上的商队身上，烧毁货物，抢走马匹车辆，许多商队都因此损失惨重。

高廷知道这是拓拔应乾在逼自己现身，为了让互市恢复往日秩序，他决定重新上路，前往玉门关和队伍汇合。

边疆之乱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