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百足之虫 以幼欺长泼媳骂姑
怕儿子将来惦记,平添烦恼。 略犹豫间,却见金桂闲闲靠在桌边,捏着一丈青剔牙,眼风儿也不往这边扫一个。 薛姨妈心头剧颤,暗骂一声“老糊涂”,忙道:“就依你的话办,只是‘搬嫁妆’,‘回娘家’,今后再不许提。” 金桂笑道:“这个自然!”又对宝钗道:“一事不烦二主,秋菱既住在园里,还请姑娘费心,做成此事。” 宝钗早在她说“夏三与牢头相熟”时,便知有此结果,淡淡道:“牙子多的是,明儿寻一个就好。” 金桂见两件事都顺了己意,便也见好就收,笑道:“太太还没摆午饭罢?大天长日的,我就不虚留了。” 薛姨妈被她闹得头疼欲裂,听此言如得赦令,忙丢下几句场面话,拉了宝钗就走。 二人来到后院,同贵赶来接住,道:“可算回来了,饭菜热了四五热,再不吃,味儿可走光了。” 说时大家进房,黑漆展腿桌儿上果已安下碗箸,又有笋煨火肉、香椿拌面筋、生芹炒鸡丝三样菜,并一大碗火腿豆腐汤。 宝钗傍桌坐下,只觉胸口发闷,欲要吃口汤压压。谁知没喝两口,一股汹涌酸气冲鼻而上,掌不住“哇” 地一声,全喷在莺儿裙上。 诸人吓了一跳,都围上来拍背喂水,合力将她扶到床上。 宝钗伏枕猛喘半日,方觉胸口略松快些,强笑道:“妈妈莫怕,不过老症候罢了。” 薛姨妈正挽袖替女儿擦汗,见她钗亸环垂,汗湿面红的模样,如何不疼?熬不住大哭出声:“我的儿,你千万忍耐些,你若再有个好歹,我可活不成了。”莺儿同贵同喜也都红了眼圈,还都婉劝安慰。 开方吃药毕,已近晚饭时分,宝钗喝了半碗白粥,觉得身上略好些。便遣开众人,和薛姨妈细论家务。 因道:“今日之事,金桂定是谋划好的,就是一条心要取秋菱性命。 事到如今,对错也说不得了。只好寻个妥当的牙子,让秋菱去别家做丫头,或者做侍妾,起码保住小命。 薛姨妈落泪不止,道:“秋菱在蟠儿房中几年,没有不妥帖的,真可惜个好丫头。” 宝钗强撑着坐起身,劝道:“她虽好,无奈出身太低,做不了主子奶奶。妈也别伤心,这都是她的命。” 薛姨妈叹息一回,强打精神道:“既然要卖,还是从这里出去好,万一她在园里哭闹,反不好处置。” 宝钗道:“妈妈虑的极是,我也这样想呢。”说着叫过文杏,吩咐道:“你去叫秋菱来,就说这里请了大夫,要给她治伤。”文杏应喏而去。 剩下母女们仍说体己,薛姨妈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等好了再说不迟。” 宝钗摇头道:“家里再经不起变故,早早把她卖了,安抚好那位是真。” 薛姨妈眼里喷火,骂道:“千刀万剐的死淫/妇,烂粉头!要不是为她两个臭钱,何至受此羞辱!”泄愤两句,又怕宝钗生烦,只得掩住。 她今日去蘅芜苑原为雨村之事,两场锣鼓戏唱下来,此念非但不灭,反如烈油浇薪,愈烧愈旺。 抬头看看宝钗,乌鸦鸦云鬓衬出清淩淩银盘俏脸,上勾着黢黑两弯细眉,灵秀一双杏眼。莫说贾府三春,就是元妃亦胜其不多矣。 薛姨妈暗喜一句“此生有靠”,主意更拿定三分。 宝钗见母亲盯着自己,面上神色变幻,还当她为薛蟠担心,哪会想“贾雨村”三字?!怎奈一词一句钻入耳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让她给贾化做填房。 薛姨妈未开口时,实觉难以启齿。等话头一起,便又顺理成章,越讲越得理儿。 因道:“......那会儿为大老爷纳鸳鸯,老太太借机骂了你姨妈一顿,其实是指桑骂槐,当面打我们脸哩。 你姨妈还罢,到底做媳妇的免不了受婆母搓磨。可怜你妈,奔五十的人了,还要把脸凑去叫人家打。过后散了,老太太又使人来唤,说要抹骨牌,我是一句不敢推,颠颠儿跑去逗乐! 那个村妇刘姥姥,你还拿人家打趣!岂知你妈才是豁出老脸,忍羞打秋风的女蔑片呢——我这番苦心,都是为了谁!” 宝钗卷着被角儿只不吭气,薛姨妈便将王夫人之言添添减减,告诉道:“我这番话,也不全为你哥哥。 那贾大人虽略长几岁,却生得朗眉星目,仪表堂堂,见过的人没有不赞好的。 嫁给三品大员,一过去就能封诰命。掰指头数数,满王家贾家几人有这造化?傻孩子,你把她们都比下去咧! 更妙的是他前两个老婆——发妻是小官之女,第二个干脆小妾扶正,雨村想也瞧不上她,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