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至
br> 事实上,迄今为止,你已经连续五天都没有吃过任何的东西了。 你的头部昏昏沉沉的,脑海中思绪纷杂像是一团无法被理清的毛团,又像是旋转的万花筒一样。你的胃里面也是一阵绞痛。 你开始感受到一阵眩晕呕吐。 你扶着墙干呕,却只能够吐出一些绿色的酸水。 你知道,那是胆汁,你的胃里面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吐出来了。 你似乎…… ……快要死去了…… 虽然你很不想承认,但事实的确是如此。 你的头慢慢地垂了下去,看向了地面,地上很脏很脏,甚至还沾染着血的腥臭气味,但你却似乎能够透过土壤的表层嗅到里面独属于果实的清香。 听说饿极了的人是会啃食泥土的。你曾经见过很多即将饿死的人在死亡到来之际将头埋在地下,大口大口地吞食,而现在,要轮到你了。 这片无边无垠的大地啊,可以孕育生命,赐予人类食物,却也可以成为人们永恒沉眠的温床。 恍恍惚惚之间,一只瘦骨嶙峋的犬出现在了你的面前,湿答答的黏腻的口水自它的嘴角流出,它的双眼里面满是浑浊,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但你却能够清晰地从里面看出垂涎与贪婪出来。 它有些踟蹰,并没有直接冲过来撕碎你的喉咙。这并非是因为它的良心尚存,只是因为它在评估你的战斗力罢了。 看吧,就算是畜生,也知晓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利益,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为了生存的,独属于贫民窟的本能。 你的心中并未生起任何的波澜,在饿到极致的时候,就连人类都有可能同类相食,更何况这只是一只不通人性的牲畜呢? 不,或许你应该是庆幸着的,幸而你只是作为畜生的口粮,而非是同类之间的牺牲品。 幸而在你死亡之前没有见到那像是炼狱一般的场景。 虽然说之前的生活与地狱并不存在什么区别,但你的内心仍然存在着半分幻想。 这姑且算说是你的骄傲,生而为人的最后一丝骄傲。 人与牲畜之间终究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 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那只野犬向你走了过来,在粗粝的牙齿啃噬住你的脖颈的时候,你并没有挣扎。 现在的你已经太累,生不起任何与之反抗的心思了。 你的大脑已经感受不到身体被撕裂的疼痛,想要沉沉地睡下去了。 你轻轻闭上双眼,感受着生命力的逐渐流失。 你甚至开始饶有兴致地体验死亡的到来。 ———— 死亡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你想。 是很温暖的黑暗,一点也不冷,一点也不可怕,反而是非常的安静祥和,就像是回到了母体的怀抱。 你有些贪恋这样的温度。 那是你短暂的一生中最为平静的时刻。 你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就像是化作了河里的一捧清水,在命运的簇拥下,缓缓流向彼方。 你甚至留恋地想到,就这样安静地死去也不错,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做,不必像是路边流浪的鬃犬一样在贫民窟里面摇尾乞怜,整日为生活与食物烦忧。 人类,本就是这样矛盾的生物,渴望着生存却又惧怕着生活,畏惧死亡却又期待着死去。 明明只是贫民窟里面挣扎着求生的野犬,在死亡到来的时候却也会感受到解脱。 但是,“你真的不会不甘心吗?就这样死去?”清冷的音色在你的耳边响起,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却瞬间打破了你的梦。 当然不会,你的心里反驳道,但你却没有发出声来,可是你的沉默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要死去,你不能死去——”,他这样说道,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像是要脱离什么的禁锢。 “你要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份,好好活下去。” 才不要咧,你很想这么说,你并不能分清他的话语中的情绪究竟是恳求还是讽刺,你也不想分清。 你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再之后,你的意识就已经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再也无法说出任何东西了。 以至于你也无法听到那一声轻柔到极致的“抱歉。” 远方的天际中似乎传来了霰雪鸟的呼唤,它昂首一声鸣声悠扬,然后飞向了更加遥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