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之往事

时节正值初夏，荒野中弥漫着薄薄的白雾，衔着流云的尾巴，被夕阳染得彻红。

蜜蜂绕着野花飞舞，山毛榉树浓密的叶子在风中细语，传至远处连绵的山坡。伦蒂尼恩的城墙远远地镶嵌在其中，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框，仿佛一副凝固的油画。

男人倚靠在树干上，容貌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正漫不经心地逗弄着手指上停留的蝴蝶，似乎在等待着某个人。

终于，从油画中走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她披着斗篷，用黑色的兜帽遮住了面孔，脚步像一只猫儿般悄无声息。

察觉有人的瞬间，她警觉地绷住了肩膀，在看到男人时又松弛了些许。

男人同时发现了她的到来，他轻轻一弹手指，蝴蝶翩翩飞离，随风去了荒野的另一处花丛。而这个男人也站直身子，抬起头，露出含笑的眉眼：“五旬节*的庆典就要开始了，不和大家一起庆祝吗，公主？”

“五旬节是与你无关的节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魔术师？”已经长成少女的女孩不答反问，声音里还带着些未脱的稚气。

随着一阵翅膀的扑扇声掠过上空，几只乌鸦收拢起翅膀，停留在山毛榉的树枝上，用暗红的眼睛注视着树下的男人，黑色的羽毛悠悠落在他们中的草丛中。

“不用紧张，尤瑟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魔术师仿佛没有察觉她话语中暗藏的威胁，向她低下头，轻松地说，“失礼，我是来见你的。”

“……算了，抬起头吧。”少女挥了挥手，乌鸦们再度振翅而起，向着如血夕阳的另一边飞去，“你是为什么回来的？”

“原因很复杂，不过根本原因是被湖中仙女们打发来跑腿啦。”梅林摊开手，“如你所见，我被她们赶来接你，顺带给伦蒂尼恩里隐居的妖精们传讯。你知道除我以外，其实也有妖精为你父亲服务吧？”

“这样啊。”少女的语气格外平淡，她摘下了兜帽，露出了那双冰雪般的蓝眼睛，“你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一年前吗？顾问当得可真够自由。”

“我待在城里才碍眼。”梅林耸了耸肩，“不过，你选的时间可真够刁钻，尤瑟这会儿在城里忙得不可开交吧，大概得过一段日子才能注意到你离开。哎呀，我也是连续赶了好几天的路，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呢。”

“那真是辛苦你了。”莫甘娜看出他身上掩藏不住的风尘仆仆，语气略微轻柔了一些。

“嘛，毕竟欠了债，被训斥了一番‘不想被诅咒就去把伊格莱因*夫人的孩子接来，这是你的责任’之类的话，我也没办法推脱。她们大概从水镜里看到你准备离开了。”梅林的话里没什么抱怨的意思，他摇了摇头，关切地问，“不过，让我挺惊讶的，你一个人也没有带吗？路上没有人替你打点还是很危险的，不仅有流窜的强盗和马匪，甚至还会有巨人哦？”

莫甘娜神色冰冷拢了拢自己的斗篷：“你不妨去问问尤瑟，他准备做什么。”

梅林若有所思望了一眼远处的城市，眼眸变得格外深邃，仿佛在寻找些什么。

“……啊，这样啊，我明白了，难怪是五旬节。”半梦魔收回了视线，语气略有些复杂，“他打算送你去修道院啊，唔唔，难怪呢……真是的，他是太害怕了吗。好歹写信和我商量一下嘛。”

“没关系，就算我不在，他也会宣称已经将我送到修道院了吧。”莫甘娜将散落的银发捋到耳后，语气平静得不像在谈起自己的生父，“姑且遂了他的愿，我会回来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冰冷又骄傲，分明格外年轻，却像一位初显端倪的女神。

“说起来，上一次我从这里接走的人还是另一位呢。”察觉她的不忿，梅林善解人意地将话头引向其他方向，发出感慨，“你们离家出走的流程可真像啊，难道这就是家族遗传的力量吗……”

“你说的人是谁？”莫甘娜果然被引起了兴趣。

“哎呀，路上慢慢和你讲。我们得在天黑以前找个人家住下，我认识一个隐居在附近的妖精，今晚在那里借宿一晚吧。”魔术师笑眯眯地说，“起码能让你洗个热水澡，这年头能供起烧热水的柴火的人家可不多了，就算你能给出报酬，他们也拿不出本就没有的东西。虽说赶路难免风餐露宿，但让你旅行的第一天就这么艰苦也没有必要。”

“托你照顾了。不过，你打算怎么对尤瑟解释？”莫甘娜戴上了兜帽，瞥了他一眼，眼神倒没有开始那么冰冷了。

“你父亲只是我的雇主之一，虽然是最大的那个，但我也会接其他委托啦。”梅林变魔术般从斗篷里掏出了一个苹果，扔给了莫甘娜，“喏，这可是阿瓦隆的苹果。明天我给你弄匹马来，或者你比较习惯坐马车？”

“我可以自己骑马。”莫甘娜说，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