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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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离世之后,府内传起了一桩离奇的流言。说她的婚约并非姨母拍板做主……而是国公曾经恋慕她母亲,才借儿女婚事了却当年的遗憾。
可阿妩却记得分明。
她父母俱在之时,只来过国公府做客过数回。母亲与国公见面的次数更是寥寥。偏偏,传流言之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将这寥寥的数面增添了无数桃色的细节。
直到新夫人过门,流言才有所收敛。
可是,仆婢们对夫人收敛,对阿妩却没了顾忌。甚至吃准了阿妩身份尴尬的软肋,几次三番当她的面说道此事。
见她快步离开的身影,背后讥笑声不减反增:“哟,还没开始说,人怎么就走了?是不是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呢?”
阿妩垂眸,捏着食盒的指节已然发白。
她无数次想辩驳那些荒谬的无稽之谈,理智却紧紧扯住了这根弦。……事关母亲名节,一旦此事摊开在青天白日下,国公与母亲便再也扯不开关系。
即使,他们本无关系。
“唐小姐若想咬死了这门亲事,不如默认了此事。毕竟她除却母亲与国公的“情分”,再无旁的长处了。”
阿妩的眼前发白了一瞬。
此刻,她除了泼天的愤怒,还生出微末的惶惑。
她要为了这门婚事忍气吞声至此么?
……她真的要嫁进国公府么?
日光渐疏,连照见的人影也淡去。这条通往住处的小径,阿妩走过了无数遍,可当她抬头,只有举目四顾的惶然。
“阿妩!”偏院的大门前,遥遥立着一个人影。见她来了,几步奔至她身前,顺手接过了食盒。
察觉手上的力道,阿妩面色陡然复杂了起来。
罗元绍见她如昙花般清幽秀美的面庞,心神摇荡了片刻,才道:“说了多少次,让你去我院里吃饭,偏也不听。你一人去提膳,他们能给你什么好的?”
“多谢表哥的好意。只是你也知道,下人们的嘴不会饶过我的。”当然,郑月秋也会变本加厉。只是这些,没必要说与表哥听。
下一刻,罗元绍的话却令阿妩错愕不已,猛地抬头。
“你在国公府久住,亦是半个主人,往后月秋亦是你的表妹,须有些容人之量。若是什么小口角都惊扰了父亲,让他给夫人和表妹没脸,这不是公府的待客之道。”
许是他的语气太理所当然,让阿妩连愤怒都忘了,甚至怔忪了片刻。
片刻后,她静静问:“这些,你从哪听来的?”
“不是么?”罗元绍并未察觉阿妩的异样:“国子监课业艰深,我三日才能归家一回。一回来,便听到有下人议论,说你与月秋争执,惹父亲大发雷霆。”
他面上闪过一丝隐晦的自得之色:“阿妩,你是我的表妹,月秋亦是。我是最希望你二人和睦的。她在家是掌上明珠,脾气难免娇贵,也心直口快了一些。你便当作耳旁风,忍忍就过去了,何必闹到父亲面前……就当是为了我罢,好不好?”
阿妩深吸一口气。
须臾,心绪已似冰雪般冷静。
话说到这份上,今日究竟是郑月秋陷害她,还是她招惹郑月秋,已无关紧要了。左右表兄眼中,皆因郑月秋“脾气娇贵”“心直口快”。
阿妩直直看向罗元绍:“你觉得我陷郑月秋于不义。可训斥夫人的是国公。莫非,表兄不仅怨怪于我,也质疑国公小题大做?”
罗元绍面上忽地乍青乍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质疑生父,便是有违孝道。这是他们读书人最忌讳之事。如今却被阿妩点了出来。
他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连忙安抚:“阿妩,我方才那些话,自然是因为你我之间与旁人不同。你是我未来的妻,待我在国子监学业小成大婚,也算了却父亲一桩遗憾。”
罗元绍满以为,自己这些话说出口,阿妩定会满面羞红,再与他嗔闹几句揭过此事。
岂料,她的面色一瞬雪白。再那之后,任他再说什么,都再未有只言片语。
他百思不得其解,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推开偏院的门,只有一片漆黑。春夜的暖风吹开窗牗,阿妩却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手脚冰凉地点了灯。昏黄灯光映着幢幢人影。
阿妩一直以为,国公与她母亲之间的飞短流长,不过是下人们毫无根由的揣测。又或是看她不顺眼,才生出的编排。
……直到方才,表兄那般自然地说出“了却我父亲一桩遗憾”。
他身为公府的嫡子,不仅知晓此事,甚至默认了。
那国公也定然知晓。知晓,却放任自流。
甚至,她心中浮现出一个惊险的猜想——流言的源头,会不会就是国公本人?
食盒中的饭菜凉了。阿妩却顾不上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