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从彝寨步入林子的脚程非常长,穿过莽莽林海,早晨浓如云端的雾气逐渐稀薄,化成淡淡的白气在树间缭绕。 中午休息并补涂药膏,烈日当空的天色在青云中暗下来,颜色渐深,宛若一层罩顶的黑纱,隐约可见积蓄的雷电,但太阳却仍然高悬,映亮半边天色,天穹就呈现出明暗分割异常强烈的景象。 胖子生火烤着干粮,看一眼天空:“哪位道友在此渡劫,看阵势要劈足九道天雷才能飞升,还是瞎子个大忽悠的在哪发誓。” 我和小哥互相涂着药膏,因为都穿着底衣,天真他们没有避开,胖子掰开烤热的实面大饼,表皮被火熏的焦黄,看上去像新疆的烤馕,他从背包掏出一罐老干妈,向我们举一举示意,见我们都点头就拧开盖子,往饼上一刷,老干妈特有的香辣味立刻蔓延开来,让本来胃口不佳的我们都有点发馋。 帮小哥涂完药天真厚着脸皮凑上来,小哥正接胖子的秘制烤饼,他在热干粮之前已经抹过药,让我先代劳,我挖光罐子剩下的药膏,搓匀就往天真背上呼,上下左右涂的天花乱坠,手掌推来推去,看的胖子直夸:“我抹饼的本事让你学出了精髓。” “抹饼还有什么精髓,不就用刷子瞎涂。”我随口一答,胖子瞪我:“你怎么听不明白好赖话,活该给你弟天天埋汰。” “啊对对对,胖哥天下无双。” 垃圾话我最擅长,看药涂的差不多,我让他晾一晾再穿上衣服,用消毒纸巾擦净手,胖子没好气递给我们两张饼,天真举着油光水滑的饼子,红油在光照下反射着诱人光泽,他噗嗤一乐,不知是夸是损:“没刷过几十年墙都涂不出你现在的手法。” 胖子没理他。 我们边坐树根上边啃大饼,胖子用水浇熄篝火,又用脚踩灭火星,确认没明火才坐到我们身旁,天真一啃大饼,嚼的直皱眉:“老干妈是正经老干妈,大饼怎么没熟?” 小哥对食物没任何追求,吃的面不改色,我张口咬下去,果然在饼最厚实的位置咬到一大块夹生面团,是烤时的火候不够。 从前胖子一直自诩大厨,手艺能征服灶王爷,如今一朝翻车,还翻的十分没有技术含量,他垂死挣扎道不熟有不熟的风味,我们没享福的命不会品尝,天真笑话他死要面子,胖子就怒,骂道:“山猪没吃过细糠,老子在酒楼颠锅的时候你们还在用尿和泥巴。” 在野外没法挑剔什么,再生火又麻烦,我们草草啃完,收拾收拾继续上路。 风开始渐渐变凉,没有午前的燥热,像要下雨的预兆,天上还保持着一半明媚一半暗淡的奇观,阴云愈深,闪电浮动出银色的纹路,边缘却闪耀着太阳的金光,像流动的层层浮光,金银交错,如同黑佛临世,梦幻而奇特。 我们包里都备着雨衣,并不如何在意天色,只有胖子啧啧称奇,叹道要不是山区没信号,现在开场直播能赚不少钱,天真问他直播什么,直播怎么将自己送进局子,表演一出自己杀自己,胖子骂他死心眼,咱们包装一下不就是旅游博主,还有帅小伙当门面,火是分分钟的事儿。 药膏会像防晒霜一样风干成膜,不至于让人有不舒服的感觉,但是味道特别大,即使里面加入过大量的薄荷香精,依然没办法彻底盖住,而且经久不散,飘香十里,除非药效衰退,药味才会跟着一同变淡。 没跟胖子计较火不火的天真埋怨日子难过,药膏多闻两天能闻的鼻子出血,简直是土夫子克星,我安慰他:“你是非典型土夫子,不靠鼻子。” 胖子颇为赞同:“其实天真的作用还没狗大,北派好歹还有小张们撑起一片天,南派眼看着要没落,以后咱们有什么行动,干脆让小满哥来,你在家歇着。” 我忍不住笑,天真脸黑,张嘴要骂,忽然有阵狂风从树林深处刮来,卷起无数细碎的沙石,砸到面上身上,呼啸如鬼吼狼嚎。 我们不约而同地闭眼用胳膊挡住面部,停住脚步,不知道是风声太响还是怎么回事,在杂乱的风鼓中,我竟然隐隐听见两声尖锐的喊声,像有人正在求救,可是眼下风沙大作,又听不真切。 天真和胖子显然都听到不明的声响,面色一凛,纷纷向小哥看去,他脸色凝霜一般,似乎在侧耳静听,又是风细细的吹过,小哥的眼神骤然一沉:“不好,是刘丧。” 然而我们还来不及回应,迅疾的风痕如利剑般突然一闪,天真连呼喊都没出口就被一道影子重重扑进丛林,一路滚下泥坡,顿时激起落叶如雨,枝叶交缠的声音响个不停。 胖子面色骤变,紧接着林中又是几道黑影接踵而至,巨大的冲击力瞬间砸到胸膛上,我眼前一黑,在冲力中狠狠往后一撞,听到风在耳边狂响,巨大的吹力差点击破耳膜。 在几十秒的时间里,叶子、枝条、石头,我能感受到的,还有我感受不到的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