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到了年底，各家团圆，老叶妈看着自家儿子懋隆却犯了愁，这懋隆本就机灵，加上这几年在外历练，又添了些稳重，可他对自己的亲事却一点儿也不急，花钱请了媒婆说了好几头，他皆说看不好。老叶妈骂了他几次，只问他如何想，他这才吞吞吐吐的说出自己钟情于曹钰处的大丫鬟明月。老叶妈听罢，立刻犯了难，一则，这明月虽是曹府的大丫鬟，终究是个下人；二则，她是伺候曹钰的，这曹钰以前也是出了名的胡闹。老叶妈旋即劝儿子打消求娶明月的念头，怎知儿子犟得像头牛，劝了几句反惹得他放出狠话：“如果不是明月，那就再等两年吧。”老叶妈无法，动了动脑子，便进园里来找吴氏。

是日晨间，降着微雪，老叶妈进澄园、入稻香居时，吴氏刚起身，两个丫头正伺候她梳洗。老叶妈笑道：“大奶奶早安！”吴氏笑道：“叶妈妈来啦！快到炉子边坐坐，稍等我一下。”老叶妈笑着应下，走到里间的火盆旁，打量着屋中的装饰，内室里还有一即将燃尽的火盆，盆中的碳极好，没有烟气；北面炕桌上，叠放着基本厚厚的账册，边上还有个带金穗子的小巧精致的算盘；墙上挂满了字画，字看不懂，但那画里的人物，却是越看越真切！忽有一丫鬟领着一婆子走进来，那婆子拎着食盒，正是园子的厨娘，老叶妈自然认识，那丫鬟动手将一碗粥、一小碟包子、两盘菜，摆在南窗下的小桌子上，还都冒着热气。屋里悄悄的，吴氏笑着从内室里走出来，笑道：“叶妈妈久等了，用过早饭了吗？”老叶妈只道用过了，吴氏遂坐下吃饭。老叶妈此时也不好开口说话，只等吴氏开口，吴氏吃了几口，说道：“叶妈妈找我肯定有事吧？请说吧。”老叶妈这才开口说道：“大奶奶真是心思通透的人！论理，我不该找您说这事，可我思量着只有大奶奶您才能办，再无别人了！”说完，她见吴氏正笑着看她，并不接话，只得说道：“为我那小子懋隆的婚事来求大奶奶，帮忙去老太太和太太跟前说一说，将钰二爷处的明月姑娘许配给我那小子。”吴氏听罢，又吃了几口，便让丫鬟们收了，而后才说道：“这是好事情，但叶妈妈也只知道的，府里不苛待下人的，况明月资历深，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我只能帮忙问问她，若是她愿意，事情便成，若是她不愿意，事情便不成。”老叶妈连忙称是，起身说道：“大奶奶，老奴不知好歹，来求您！可我那儿子只钟情她，媒人说来的一概不要，我是怎么劝怎么骂都不管用。过不了多长时间，我那儿子就得出去了，如若不成，又荒一两年，我也是没有办法了。”说完便跪了下去，吴氏忙扶起她，说道：“我懂！我也知您老人家疼惜我，您放心，成或不成，我尽快给您回复。”老叶妈闻言，只千恩万谢，又说了一会儿话，自回家去。

这厢，吴氏在炕上理着账册，忽抬头问下首站着的一个管事的婆子：“这叶妈妈家里怎么样？”那婆子笑道：“她是府里的老人，年轻时丈夫便去了，有个小子，原先是伺候钰二爷的，叫懋隆，前几年府里抬举他做了东南庄子的管事。平日里，这老叶妈独自住在咱们府外头，她自己置下的小院里，咱们园子里的一些活儿，是她带人做的。”吴氏点了点头，自觉身子乏了，叫丫鬟拿来毛氅和木屐子来，往东苑说媒去。自探芳惜芳出嫁后，园中便只剩吴氏常住，她每日处置园中各项事务，与各处管事打着交道，一应时节，皆有供奉，由其安排送至曹母王夫人等人处，日子便这样消磨过去。至曹兰娶妻生子，已觉百事妥帖，一辈子也望到了头。

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一尺多深的积雪，只能由詹俊带男丁来扫。道路两旁的积雪已堆至三尺之高，似白墙一般，依稀分辨得方向，行至东苑，见丫鬟婆子手拿各样器具，热热闹闹的弄雪，忽有入世之感！吴氏径直去曹钰院找明月，见众人在厨房中开着窗吃打边炉，吴氏笑道：“幺！真是热闹啊！”众人忙请她过来，炉边摆着两张桌子，锅边和一张桌子上摆满了碗碟，里头放着各色肉干、海货、灰黑干菜条子茄条儿葫芦条儿豇豆干子，一张桌子上放着各种调料、洗净的大葱小葱白菜叶子和各人调配的碗碟。曹钰手持长筷，边在锅里打捞边笑着招呼吴氏，尚玉更是搛了块肉喂了过来，吴氏吃了甚觉鲜美，曹钰笑道：“这是我在书上看到的法子，今日小试牛刀，果然不错！”吴氏道：“整个府里，就属你这儿最能闹腾！”说完拉尚玉到一边，附耳说起老叶妈求明月这件事，尚玉闻言说好，而后轻声道：“这事儿别人都管不了，全凭她一个人的意思，你找她便是。”吴氏指了指曹钰，尚玉笑着摇了摇头，尚玉又过去吃了几口，二人便相携而出，去寻明月。

曹母处人头攒动，明月碧月带着曹荀、如秋，玉瑶彩云带着曹苏、曹薇、知秋，梅氏带着刚会爬的曹简，呜呜喳喳，嘈杂非凡！吴氏见内里不通，只能将明月喊出来，玉瑶见状也跟了过来。几人站在门外的青石台上，将此事说开，明月听了只低头红着脸，吴氏等了一会儿，笑道：“你只说你自己怎么想！”明月扭捏道：“全凭大奶奶您做主。”吴氏又道：“我如何做得了你的主？”“我此时也没了主意，您知道的，当初从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