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问药
莲池初绽,故人如新。 坐在莲花中的女子看起来似乎并不认识庄恂,她略带困惑地歪着脑袋,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庄恂。应当是想不通无名无姓的凡人子弟怎么会来到这片光怪陆离的莲花天地。 说来这位凡人也不寻常,她居然看不透他的来历。庄恂的生辰八字、前世今生在她看来终似雾里看花,镜花水月虚虚实实,她分辨不出何为真何为假。 小小的紫色莲花从她的指尖冒出,在浅笑声中倏忽化作了闪着银光的紫蝶,紫蝶翘起触须振翅而飞,在空中划出一道星汉长河后,停留于庄恂的耳廓之上。 “来者何人?” 女子一袭红裳自莲台垂坠摇曳,轻逸飘摇的裙摆氤氲开了莲池里澄澈的水波,宛如朵朵红莲在水墨画上竞相盛放:“这个问题,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假若你的回答不能令我满意——那你不必逗留,还是离开为妙。” 她光裸的脚尖踩在池面,足下泛起层层涟漪,携着不得窥探的辉光一步一步来到了庄恂身前。 随水波一同荡漾开的还有庄恂恍惚的心神,蝴蝶的细足缠绕上他的耳朵,清晰可闻的心跳声掩盖了他呼之欲出的深沉喘息。 “在下……姓庄名恂,字谨之。” 庄恂抬起左手微微触碰发烫的耳朵,蝴蝶善解人意地飞到了他的食指上。对面的女子瞧见他的动作,缓缓俯身向他靠近,在他的耳畔不紧不慢地呼出了一口灼人的热气。 这下不仅是他的耳朵,连带着他的脖颈和俊脸都爬上了显而易见的红热。庄恂明明看不清与他面对面耳鬓厮磨的人的真容,但他却好像切切实实地在脸旁握住了那人犹带潮湿的发丝。 “谨之……难怪……”女子唇齿间含混不清地吐露出这两个陌生的字眼,算是勉强认可了他的回答。 到头来原来是故人入梦。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回答对了,我能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情的答案。比如说……怎么让那位清乐公主苏醒……”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梦,庄公子现下明白了?” 女子说着说着真心实意地笑出了声,她敢笃定庄恂绝对回答不出这第二个问题,毕竟有些水她只会放一次:“所以……我是谁?” 失去了前尘往事的他,怎么可能会知道问题的答案。 庄恂睁大了眼睛,瞳孔中倒映出万顷莲池的潋滟光华。在这一刻,庄恂心底再清楚不过,纵然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她有诸多相似之处,可她们也不尽相同。 “你不是她。” 这个回答倒是出人意料,女子未说庄恂的答案是对还是错,只是伸出右手食指点上庄恂的眉心。紫色流光星星点点从温热的指尖流入庄恂体内,熟门熟路地在经脉和骨骼间穿流,庄恂的额头上浮现出一朵若隐若现的紫莲。 他可以肯定的是今日之前他并未有过类此经历,然而他的身体对这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是那样熟悉和眷恋,就好像曾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地方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一样。 二人周身狂风骤起,吹得满池莲花动摇西歪。 “我确实不是她。” “我是你的道心。” 女子收回手,紫色的流光凝缩在掌心悄然隐没。庄恂感觉自己体内百治不愈的沉疴已经杳无踪迹,四肢百骸宛如被高山上奔流往下的无垢山泉水冲刷了百遍千遍,神清气朗,再无顽疾之伤。 “……道心?”庄恂虽自幼在道观中长大,但他并非修行中人,所以他如何能有女子口中所说的理应是修道人士方有的道心? 他无非是一个再俗常不过的凡夫俗子。 女子没有解答他的疑问,乘莲花而来,驾莲花而去:“去吧,去不缺山找她吧。” “你想要知道的那件事情的答案。” 不缺山……这个名字…… 蝴蝶离散,好梦易醒。 庄恂急促呼吸着从梦中醒来,原先放在枕头下的护心镜不知何时已经被他牢牢握在了手中,他怔忪地坐在床上,心乱如麻,一时半刻什么都没想。心头空空,脑海空空,他甚至生出了他不过是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的荒谬之感。 他是谁的躯壳,谁又是他的魂灵。 梦境中的记忆在醒来后渐渐消退,眼下他已经全然忘记了梦里的经历,唯独记得一个在脑海中反复喧嚣,不管怎么样都不能遗忘的名字——不缺山。 《巡天游记》里有提到过一座仙山,正是名唤“不缺”。 庄恂衣衫半解地爬下床,来不及整理好松散的领口便仓促地走到桌案边翻找着那本他从旧书集市买回来的书册。先前新编纂完成的《巡天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