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晚上九点。

陈最拖着两个大行李箱从火车站出来时，看了一眼手机，自己到的比较早，估计还要等一会。

现在是九月份，天气很热。陈最将行李箱放在自己的身边，然后坐在火车站门口的台阶上等着。

她坐了一会，因为之前坐了将近十个小时的火车，头还很晕。陈最低下头，将头闷在自己的膝盖里，闭着眼睛休息。说是休息，但还是能清晰地听见周围人各路行人说话的声音，有问出租车坐不坐的，有一起坐在台阶上闲聊的，还有打电话吵架的。

就在她强忍着头晕的恶心时，忽然听到一声车喇叭声，然后就是一句叫唤——

“陈最！”

陈最睁开眼睛，抬头，一辆蓝色的带蓬电动三轮车停在了她不远处的面前，

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这个女人穿得很普通，甚至有些寒酸，非常典型的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中年妇女的打扮。

陈最以前的班主任曾经说过，看一个家庭的经济状况和素质，只需要看这个家里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因为女人的外在是需要金钱和爱养出来的，过得好的女人气色红润，神采飞扬，嘴角带笑，而没有爱和金钱，过得不好的女人，也能被一眼看出来。

从车上下来的这个女人也一样，只要看一眼，就能感觉出明显的贫穷和沧桑，不过她倒没有太多的窘迫，整个人竟透着点雷厉风行的做派来。

“哎呀，三年不见陈最都长这么大了。”她笑着说，“来，把行李给我，上车。”

陈最听了，赶忙起身，道了一声姨妈好，然后和姨妈一起把两个行李箱搬到了三轮车的后座，绕到另一边，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姨妈开动车子，慢慢驶出了火车站。

“等久了吧，抱歉，今天事情实在有点多。”

“没有。”陈最说，“也没多久，我也是刚到。”

姨妈一边看车一边侧过头，有点夸张地打量着陈最，陈最被她看得有点不舒服，低下了头看自己手机的背面。

“是真的长成大姑娘了啊。”姨妈说着，还点了点头，“嗯，长得这么漂亮，以后说不定能嫁个好人家。”

“......”陈最笑着说：“姨妈，我才上高三啊。”

姨妈单手扶着驾驶龙头，另一只手调整了一下悬在车里左上角的小电风扇，把它的风对准了陈最。

车里的空间很狭小，陈最和姨妈坐在一起时两个人的肩总是不经意的摩擦碰到，姨妈开车的右胳膊肘为了要转弯时不碰到陈最的胸，所以就一直保持着一条直线的姿势，陈最看了，怕她难受，又往右边靠窗的方向挤了挤，然后转过身看向窗外繁华的北京。

“你可比我女儿优秀多了。”姨妈转头看了一眼陈最，陈最穿了一件白体恤，扭头看着窗外的脖子细细长长。她没回话，只低头抿了抿嘴表示谦虚。姨妈见她这么腼腆，胳膊蹭了蹭陈最，笑着说：“你可是我们那边第一个考来北京高中的孩子。”

姨妈说着说着，越来越得意，声调也越来越高。

“你来北京读高三确实是个正确的选择，这边师资资源好，各种机会也多，当年我们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让你表姐来这边读高中的，虽然肯定不如你等会要去的高中好，但也是顺利考入了大学。”姨妈像是有什么着急事一样，车开得很快，不过并不影响她兴奋的攀谈。

“像你成绩这么好的，我估计啊，只要高三这一年再好好冲一冲，考个清华北大不成问题——”

“哪有这么厉害。”陈最打断她，“姨妈你高估我了。”

“高估你？”姨妈腾出一只手，猛拍了一下陈最的背，陈最被她拍得一惊，动都不敢动，皱着眉头说：“年轻人不要动不动就谦虚啊，要相信自己一定能成！”

陈最看着姨妈坚定热烈的目光，怕她继续拍自己，连忙说，“姨妈说的对，我肯定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的！”

姨妈听见陈最这样说，因为皱眉，眉心处挤出一道深深的皱纹才渐渐舒展开，又笑眯眯地说：“这才对嘛。”

陈最耐着性子听姨妈念叨自己在这边的生活要怎么过。姨妈是陈最母亲的二姐，陈最的外婆当年总共生了六个孩子，五个姐姐，一个最小的弟弟，陈最外婆身体一直不好，自然也不算好生养的，但因为始终生不出男孩，所以还是被家里的人逼着一胎一胎的继续生。

等到外婆三十岁的那年，总算是如愿以偿生出了陈最的舅舅，但外婆因为不断地生孩子，身体太虚弱，生出舅舅的一个星期后就离世了。

或许女人都是脆弱的，禁不得风吹雨打，不仅外婆离世，她的那五个女儿，最后活到成年的只有陈最的母亲和这个姨妈。

又或许女人的脆弱是因为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