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女

这织女摊前本生意惨淡，然竟是瞧见上门来了客，心中自然欣喜起来，只是瞧着眼前这年岁不大的少女，额上却是有大片红斑，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身染恶疾，她心中一时升起了怜悯之情，而这少女身姿翩然，气质不凡，衣着也体面，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光顾她生意的人，心中便暗自打量着许是见着她清闲，来向她询问这商品分布的。

“姑娘......可是想问路？”见薛凝月迟迟不开口，那织女便首先发问了。

薛凝月瞧着眼前的姑娘，一身干净爽利的布裙，双眼圆圆的，亮亮的，其中带了些关切的询问，给人一种清新柔美之感。她一听这话便知晓这姑娘是自觉自己瞧不上她的布，以为她只是个问路的。

“姑娘，我看你这布上的印花确是精致的，只是颜色浸染，有些污了这图案，不免有些可惜了。”薛凝月向她微微一笑，只是面纱掩了她的面容，只能见到那弯弯的眉眼。

“姑娘实是慧眼，这些布料乃是我闲暇里所制，只是这花纹精细，虽是有瑕疵......扔了还是可惜的。”这织女垂下眼帘。

这寻常的印花布倒是没有这般讲究的，图案不密，晕染开一些来自然是无碍的，只是眼前此布印出的花纹细密，这浸染开来反而倒是看着杂乱极了。

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眼前这位姑娘用的印板并非传统的木质材料。

而是......

薛凝月执起那布，“我早些年岁曾经亲眼见过染印花布的过程，先将刻好放样的镂空木板铺在白布之上，再将染剂刮入花纹镂空处，漏印于布面之上，待浆料干透，印布便成了。”

“只是姑娘的印板定是极为精巧的，才能显出如此花样。”薛凝月称赞道。

“实是您谬赞了，倒不是我的手艺有多巧妙，而是我这印版乃是桐油纸所制。”

“用桐油纸？这倒是未曾听说过。”薛凝月佯装不知，然心中自是如明镜一般的。

此女名为顾晓萍，上一世，由于母亲突患恶疾，她与兄长二人便急着想多赚些银两，让母亲不要因此辗转病榻，只是当初她那技艺还未成熟的印花布无人待见，只得夜以继日地织丝，染印，通过劳力赚取微薄的利息。然而机缘之下，她不慎将豆粉汁打翻入浆液之中，本想着浆液原也是植物所制，许是对颜色无太大影响，不曾料到那印花上的颜色渗透竟是出奇般减少了，她又思及那桐油纸的刻版，竟是将此技艺融合，制出了更加精巧且染料不渗漏的印布。她又是个心思和手艺都极细腻的人，由她所制的刻版图案更是让人一眼惊艳。

一时间，她卖的布人人争相购买，在京中风靡一时，她的聪颖能干与创新巧思是奈何谁都要称赞一句的。

薛凝月自是对她无比钦佩的，只是听闻她的母亲由于就医误了最佳的时辰，在她的生意刚有起色时便病逝了。

“姑娘，不瞒您说，我家中还有一位兄长，他是一间酒楼中的酒保，知道我自小爱随意瞎捣鼓些涂画，便拿些油纸回来与我画弄着玩，我一直便觉这油纸坚韧且其可防水，这便才想着一试。”顾晓萍坦白道。

“想必姑娘的心思是极巧的，你这印花加以时日必会有所改进的。”薛凝月含笑的一双眼带着期待与鼓舞。

“多谢姑娘。”顾晓萍面上这才浮起几分笑意。

“这样，你这些布我全部都要了！”薛凝月掏出一张银票直直地递给她。

“姑......姑娘！您这是作何？这些布匹顶多值个......”顾晓萍急忙推拒。

“你不必推辞，见你在此，想必若不是家中有什么难处也不至于把这布匹拿来换钱，这钱不仅能解你燃眉之急，亦能助你制出更好的印布，且听你言语间应是喜爱绘画的，何不去完成自己的心愿？再说实在有银两余下便当是我对你的投资好了，将来等你做了生意再还与我也不急。”薛凝月认真道。

此刻，立于她对面的顾晓萍感激之情无以言喻，滚滚热泪于她通红的眼眶中淌下，目光撞进那一双盈盈杏眼中，泪水更是决堤。

“姑娘与我萍水相逢，竟能待我如此，姑娘大恩，晓萍定当铭记终生。”她提起衣裙便想向薛凝月叩首。

薛凝月赶忙抬手，扶住她的手臂，止了她的动作，轻轻笑道：“你叫晓萍是吗？你可以叫我月姑娘，以后若是有何事需我帮忙便来尚书府差人通传一声你找月姑娘便可。”

“好，借姑娘吉言，若我今后真能做成了生意，发达了，必去寻姑娘，以谢姑娘大恩。”顾晓萍激动道。

“嗯，今日我还有别的事，就先别过了，他日有缘必再相见。”薛凝月欲离开。

薛宁远与陆临也见证了此情形，暗叹这女子确是家中突生变故，实是可怜，便在她目送薛凝月之际，又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