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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斯人已开逝,杨柳依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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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怨亲债主,至诚发愿,解冤释仇,化干戈为菩提,解恶缘为善缘,业障消除,福慧增长.....

我在家服丧的第二年亥月(阴历十一月),满城飘雪。

傍晚,世子站在积雪的偏院,高声叫我的名字。

不知为何,就我一人听见。

我看他踏过满地白雪,步履铿锵朝我走来。

铁甲铮铮,血污满身,俨然一副战死之人的模样。

雪花在他周围翩迁,落地之前即已消融。

他双目炽红,一身血与火的热烈,灿烂而危险;张口,唇齿间也喷着火气。

“我为复仇,不得转世,已成罗刹。姜荑,你该守的是人,不是恶鬼!"

我用力呼吸,伴着加速的心律。世子,你要我管好自己,所以,你也莫要管我。

"我是恶鬼,不是世子!″他恨恨说道,抬脚留下斑驳残雪。

前方战事依旧胶着,加急战报一封接着一封,紧促的马蹄在尘道上响个不停。

我一遍又一遍抄着佛经。抄经,抄心,修心祈福。

我呆在静室,也听得到门外马蹄得得。

蹄声如雷,急如暴雨,遥遥而至,停在庵前。

庵主外出,又不见老妪动静,我只得停笔,出去查看。

青天白日,世子绛红衣黑铁甲,披着猩红斗蓬,骑着黑鬃大马,如一团熊熊烈焰,静静燃烧在我眼底。

盔顶雉尾轻曳,如一束闪耀的火苗。这次,未及他开口,我先合掌施礼。施主,信女并非为谁守节,只是恪守本心,在庵守志而已。

他眉心跳了跳,罕见地没有动怒。“我不是来布施的!”他板着脸翻下马背,一脚跨过门槛,“渴了,进来喝口茶!”

他身上的血污味道有增无减,张口闭口,还发散出一股野兽的腥气。

庵堂没有坐榻,我挪来蒲团,他没有理会,解开斗蓬往地面一铺,直接坐上去,交叉双脚。

我煮好茶,端给他。他似乎真的口渴,接过去一饮而尽,护手处凝着黑褐的血污,手背虎口有缝合的线痕,延伸到大半个拇指。

他放下茶盏,拧拧眉,倒没嫌茶水粗糙。"怎么是你来做?"

“庵里人少,这些小事,当然由我来做。"

他侧头,扫了扫左右,目光在屋子里转动,好一阵未言语。

一道斜斜的刀口,横贯他鼻梁,从右脸到左脸;伤口也精细地缝补过,仍是护颊甲片遮不住的狰狞。

我知道,在铁甲严密的包裹下,到处是这样的伤,还有几十个箭矢的孔洞。他死得凄惨,几乎体无完肤。

但他是被敌人用了隆重的礼仪,全身裹满白色绢帛送回来的,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也被精心缝合。

人们传说着,不知何人,像补衣服破洞那般,用了细密的针法,尽力隐藏那些裂伤和豁口。

我瞳光不自觉地停留在他手上,脸上,这些露出的部分细细揣摩。

"你看我干嘛?″他一声怒斥,我下意识地收回视线。

今天仔细看了才知道,那针法如何细细密密,一条一条缝上粗大的缺口,把皮肤紧紧连在一起;世子皮肤是晒黑的麦色,缝线也选用相近的颜色。我可以想象一双柔软的手将裂开处的皮肤抚平,似捋平衣裳褶皱,用粗针缝拢伤口,再换细针,缜密缝好。

我深呼吸一口,又闻到了野兽的气息。"那个——"我小心张口。不叫世子,也不能叫施主。

他横目冷视。

"知道什么人,为你,缝合——身体的吗?"斟酌字眼,勉强说成这句话,我静待风暴的来临。那个人,是女子吧,她花费的心血,透露的情愫,让我不能不问。稍顷,等来世子一声冷哼,如坠落岩石绽开的一道水花。

"死后的事,我不清楚。"他含着不耐地挥了挥手,"想来也不认识。"

丝缕凉意划过,我莫名地心酸,难过,为那女子传不到的心意难过。世子心里只有仇恨,死后亡灵也不知感激。

我沉默不语,世子反痛快起来,似乎有盖不住的开心事,令他唇角高高扬起。

他又要了杯茶。"候爷啊,要过继义子了呢!″他张开嘴,笑出了声,"他亲儿子都不在了,你说,我怎能让一个假子活着呢?"

说话之间,好像有毒蛇吐着红红的信子,一下一下舔拭我的背心。

他猛站起,随手抓起斗蓬往身上一披,疾步出门,纵身上马,一串大笑犹如地府的铁链连续碰撞。

"姜荑,我要彻底断了他续嗣,死后也无人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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