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斯人已逝,杨柳依依(二)
竟为何? 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直觉告诉我,世子嫌我貌丑,对我凶神恶煞,都不是出于他的本心。在勒住马俯视我的一刻,我看见他的眸光有一瞬的惊艳,随之被一片阴戾遮蔽。 当日的我梳着垂鬟,鬟边插着海棠花胜,豆蔻芳华,亭亭玉立,余发垂于肩上,柔顺光滑,鬒黑可鉴。 阿姐为我鸣不平:“世子怎么这样?一点不像候爷!″ 我依然像个局外人似的,每天习字绣花,高兴时画上几笔,过得悠哉游哉。有时还陪姐姐们参加世家女娘的聚会,看她们即兴吟诵,弹琴歌舞。 我不擅长这些,只是闲来凑趣,作个陪客.青环比我还急:"小娘,再这样下去,等过了及算,你就真得嫁给那个纨绔啦!" 我知道,她们都在担心我,怕我嫁错人。世子也急,他根本不想要我.。候爷更急,孟夏刚至,他即与我父亲定骋礼,议婚期。虽然急的不是一件事,但相对之下,我急与不急,已经无关紧要了。 婚期定在来年六月,也就是我及笈礼后的第二月。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聘礼一箱箱运到我家来,托载的马车一眼望不到头。 世子出乎意料的消停了许久,好像弃械了似的再没来闹过,虽然他的荒唐行径还是不断通过各种途径传到我们耳里来,不是鞭打服伺候夫人多年的老媪,打得她奄奄一息;就是当街狠揍司马家的郎君,打得他死去活来。 母亲笑意牵强,说着不知宽慰我还是她自己的话: “男儿嘛,难免淘气些,成了昏就好……成了昏就懂事了。" 此后每逢佳节,候府都以世子的名义送来各种节庆礼物,世子从不曾露面。那年雪来得早,未入腊月,便飘了两场细雪,腊日前一日,更是下起鹅毛大雪,洋洋洒洒,过了大半日方住。 我带青环和梅儿去寺院祈福。到处披红挂彩,映着皑皑白雪,煞是好看。 又下雪了,小娘。梅儿窥着车外,说。 我轻揭帷帘一角。小小的雪花,细如羽絮,从空中飘下,伴着时近时远的腊鼓声,似天际飘来的乐符,在我耳畔轻轻哼唱。青环贴心为我披上裘衣。 回程,马车突被一群人截住。他们身着短衣,却是训练有素,一出手便制住马夫,拨转马头驶向别处,其余人围在两边,不离寸步。 梅儿直往后缩,青环张开手臂护住我,质问: "你们什么人!胆敢..." 亮光一闪,一把长刀出鞘,抵在她颈边。 她张着嘴,一双眼直朝我瞅,又不敢说话,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我握住她一只手,默默扫一眼。是刀背,抵住她的不是刀刃.我的心稍稍落地。至少证明,他们并不想伤害我们。 长刀快速收回。 刀一移开,春环紧紧闭上嘴,面唇一片青白,我反过来安抚她。 梅儿完全吓傻了,我只得拍拍她的后背。 马车行驶了好一阵。我们没被蒙眼,也没有绑住手脚,他们只要我们听话,我们就老老实坐着。 车终于停在一道院墙边。得罪了,姜家小娘。 他们礼貌地请我下车,继而命令青环二人呆在车上。领头二人引我进入一道门,后有四人紧紧跟随。门朴实而隐蔽,是后门无疑。 穿过两道院门,他们在一幢屋宅前驻足,前头二人将房门从左右拉开,垂手侍立两侧,低低道声:"请进"。 主使者不想,也不屑隐瞒他的身份。两扇门在身后合上,世子坐在面前,目光定定朝我看来。他又长高不少,不再似先前冲动易怒,眸光也褪了一层戾色,至少表面如此。 宽敞的室内,家具仅有一屏,一几,二座。几上一壶二杯。炭盆烧得正旺,温酒炉飘着酒香,浓浓热热,在屋内四溢盘旋。 "世子,"我向他施了一礼,虽然世子挟持我是非礼,但过程还算守礼,我也不想失礼。“世子想与我见面,直接过来便是,何烦兴师动众?” 他少见的没有动怒。 "是下人莽撞了。这里是候府别院。"他漫声说,朝客位扬扬下巴。我款款落座,他接着道:“今天要对你说的话,不能让第一个人听到。"他抬手给我倒杯酒.我脱口拒绝:“我不喝酒。” "我也不爱喝。"他往嘴里送入半杯,淡谈道,“喝少了难以解忧,喝多了一蹋糊涂。" 我讶异地直视他,印象中,他从未如此客气地同我说话.他总是大吼大叫,暴躁专横。看我的眼神,他冷哼一声,语气还是淡淡的,传至我耳畔,却有种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