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还是恐惧时,她的目光总是坦然,只有在羞赧时,才会不敢看人。 单祁转过脸来,半怒道:“师兄可要下去教训教训那小子?告诉他我们松门也不是这么容易进的。” “阿遥身为第二席名副其实,他既能胜过,便理应进入松门,有什么可不服的。” 他一句道完再次看回台下,见丰百玄正仰着脖子,目不转睛地望向自己,片刻后挥手朝他扬了个笑,灿如烈阳。 强大,爱笑,自信,温和…… 这些他拼命伪装出来的特质,丰百玄天生具备。 他知道自己会像天尊山上的红梅林那般,凛冬一过便混入潦草的背景,不再吸引任何视线。 后来,她开始忽略他雀跃着奔向别人,开始不再缠着要与他切磋剑法,开始像旁人那般称呼他为师兄。 他一一看在眼里。所幸他准备得很好,偶尔会有些胜负心作祟后残留的遗憾,稍微收拾下便一干二净。 为了更好地封锁自己,他也开始有意无意地给她和丰百玄制造机会。 清晨时分的山顶校场向来鲜有人问津,除了他,便只有万敬之会去。 但不知哪天起,她常会与丰百玄在那里看日出,并肩而坐,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若他看见,便会替他们在校场外拦下万敬之。 她在山路上摔倒,被罚跪在云中仙舍前庭中的那晚也是。 他在廊下徘徊许久,左右放心不下她膝上的伤时,见丰百玄从后门回来。 “阿玄……”他叫住他,“前庭的几盆龙胆草很久没浇水了,你一会记得去浇。” “现在吗?” “嗯,现在。” “那我换身衣服就去。” 他看着丰百玄回屋,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一定更希望丰百玄去关心她。 当他自负地深信自己没有人需要时,却在藏书阁外听到了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当他因屋顶上的谈话怀疑她心里的人仍是自己时,她转头又在藤花雨中抱住了丰百玄。 有得必有失,有期待必将失望,一旦跨出第一步,便是贪痴嗔纠缠不休,万劫不复。 他深谙此理,但心里那口平静的水潭仍被搅出一圈圈涟漪。 他不喜欢这种感受。 亭中无风,路遥的呜咽声渐渐停止,仿若睡着了一般安静地伏在他胸前。 他停下拍着她后背的手,思绪如洪一发不可收拾,喃喃道:“你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想问的话擅自从牙关溜出,他呼吸一顿,只希望她是真睡着了没听见。 “我心里?”路遥闻声从他怀里起身,大惑不解的表情。 “我……”他僵硬地藏起视线,不知该怎么解释此番发问。 “我心里……有人?”路遥惊惧着挠了挠胸口,“天呐,他会不会堵住我大动脉?” 他劫后余生般松一口气,幸好她已是酩酊,神志不太清楚。 路遥眼睛半阖,奇怪地看着他道:“你……你怎么成两个了?”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屋。” 他起身刚想要拉起她,又见她两手摸着眼睑不知所措道:“我眼镜呢?我就说怎么看不清呢!” 她颤颤巍巍地从石凳子上站起,开始桌上桌下到处摸索。 “你在找什么?”他边问,边弯腰帮她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物件。 “找眼镜啊,不然看不清楚。” “何谓眼镜?” “眼镜就是……”她双腿一折,直接坐到了地上,左右手的拇指与食指的指尖相抵,各形成个圈,又将两只手的圈碰在一起,惊呼一声,“呀,找到了!” 然后她抬起脸,将两只手形成的古怪手势放在眼睛上,透过那两个圈看向他。 他颇为震撼地紧起眉头,真不该放任她继续喝的:“看清了吗?” “变四个了。”她呵呵傻笑两声,“真好……” “好什么好。”他蹲身试着从地上搀起她,“能站起来吗?” “腿软……” 他无奈地叹气,将桌上的金鱼灯塞进她手里,从地上背起她就往房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