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九
甯安厌恶任何形式的禁锢和束缚,包括生理上和心理上、强迫性和非强迫性,同时他也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任何人和物不自由,因此他绝不会为了图一时方便而压榨自己的钱包,沦为一位受车贷限制的车奴。 ……好吧,其实这和自由不自由根本没毛的关系。甯安之所以不买车,纯粹是因为没必要罢了,毕竟对于他来说,交通工具在某种程度上只能成为负担。与其将每月剩下来的工资用于偿还车贷,还不如用在尹娜身上,所以他特地为她开了一个银行账户,每个月月末往里面存一些钱。顾华曾调侃他准备的不知是尹娜的嫁妆还是他自己的彩礼,但比起嫁妆和彩礼,甯安更宁愿将这笔钱在尹娜十八岁生日之时,作为成年礼赠与她,让她无所顾忌地做任何她想做的事,而隐藏于这无所顾忌之后的自由,才是他真正想要送给她的。 为了让尹娜将来有充分的自由享受人生,除了努力攒钱外,还要保证她的安全——这是甯安当初加入部门的理由。可随着接触的异类越来越多,甯安的想法也渐渐发生了改变,他行动的理由不再局限于尹娜一人,他想解放异类,想把部门改造成一个真正为异类考虑的机构。然而部门建立在对异类的歧视和打压之上,可谓其存在的根基,若想除去腐烂的根部,就必须刨土挖泥,使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刨土挖泥的最坏结果,则是整棵大树的倾覆。 “所以呢?” 不知为何,耳边忽然回荡起了欧阳尧旭的声音。甯安低眉垂眸,自言自语:“所以……” 所以他希望能在尚无法触及部门根基的现在,改变至少一个人对异类的偏见。他希望有人明白,虽然异类的确给社会造成了沉痛的灾难,但令他们造成这些灾难的根本原因并不是他们的特殊能力。或者说,正因为他们更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所以才更应该特殊对待,而非仅凭他们有异能就一棒子打死。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乘扶梯进入地铁站。 燕川市五条地铁路线中,一号线由于途径东湖景区,几乎全程满客,班次也安排得最多。相比之下,五号线简直清闲得太寂寞,即使在下班高峰期,车内乘客也寥寥可数。甯安随意捡了个位子座下,抬头一看,发现对面是一对双胞胎。 这对双胞胎极为可爱,穿着红蓝唐装,唇红齿白,水润的眼眸中荡漾着天真烂漫的灵气。他们一左一右挨着一位身着绣着仙鹤与祥云的中长款唐装、手腕绕着三圈太阳子、戴着复古挂脖眼镜的男人,一边你推我搡、相互瞪视,一边为晚上男人陪谁睡而争持不下。只听得穿红色唐装的男孩说:“臭大葱,怀哥哥明明都说了,今天谁睡午觉乖,晚上就陪谁睡。你一个尿床的家伙居然还有脸跟我抢!怎么,是嫌尿自己身上不够,还要尿怀哥哥身上?” 穿蓝色唐装的气得后脑勺上的小辫子都要翘起来了:“你还好意思说我尿床?分明是你趁我睡着后,故意把水倒我裤子上!” “哼,自己尿了还诬陷弟弟,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 “明明就是你干的!不然你手里为什么有一个空水瓶?” “这水瓶难道不是你自己藏在被子的吗?” 穿蓝色唐装的一惊,结巴道:“你……你胡说!” “呵,我胡说?本来就是你在午睡前偷偷把水瓶藏起来,企图趁我睡着之后为非作歹。我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而已。” 穿蓝色唐装的眉一拧:“你现在是承认你害我出糗对吧?” 穿红色唐装的不以为意,“本来就是大葱你自己自己活该,居然眼睛闭着闭着就真睡着了,还流口水出来。这么好的机会,只有傻子才会放过,怪不得我。” “你……”穿蓝色唐装的泪眼汪汪,忽然抱住男人的胳膊大哭起来,“怀哥哥,惠惠他欺负我!他实在是太坏了!我讨厌他!” 穿红色唐装的不甘示弱:“蠢大葱,每次说不过我就知道哭!你以为世上只有你会哭吗?我也会!”说罢,哇哇大哭起来。 甯安:“……”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厉害的吗?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哭了。不能给车上的乘客造成困扰。”男人左拥右抱地摸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宠爱地安慰道,“今晚我们三个人一起睡,好不好?” 穿蓝色唐装的抽噎了一下,可怜巴巴地说:“可是,我不想和惠惠睡……他肯定,又要跟我抢怀哥哥……” 穿红色唐装的嫌弃道:“哼,臭大葱,搞得好像你不会跟我抢一样。” “行了,别吵了。”男人的语气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溺爱,“只要你俩乖乖的,今晚睡觉前,我就给你们讲故事听。” 穿蓝色唐装的破涕为笑:“真的吗?” “真的,不管你们要我讲什么,我都讲给你们听。”